年少時,親眼所見母親從這裏跳下去的慘烈,哪怕過去二十年,依然是許靳喬心底無法愈合的一道傷口,若非蕭琰堅持要住這一間,他連走進這間房子的勇氣都沒有,更何況是站在陽台上。
當年喬舒出事後,老爺子叫人在陽台的落地窗外全部加了防護欄,以防止再有人跳樓,可這僅僅是個無用功的亡羊補牢罷了,喬舒的房間,景愛華不可能住,許靳喬也有獨立的房間,後來許靳喬又一走十五年,即使再歸來,也不曾住過,所以這間房子,始終空置,隻有傭人定期進來打掃而已。
來到西雅圖後,蕭琰心裏自然想的都是婆婆喬舒,便主動提出,要去喬舒生前住過的房間看看,想祭拜一下,然後進了房間後,她竟很喜歡房間的格調,便膽大的想住進來,許靳喬自然反對,但經不住她磨,最後隻得同意。
“寶兒……”許靳喬輕喚她一聲,將她攔腰抱起,走回床邊,與她一起倒在床上。
“老公,你真的不用擔心我哦,我很惜命的,我還要生下寶寶,看著寶寶和貝兒長大成人,看著他們結婚生子昵。”蕭琰側躺,手肘支撐著腦袋,纖指點上他高挺的鼻梁,彎唇笑,“更重要的,我要好好的活著,與你白頭偕老。”
許靳喬眼眸發熱,他拉下她的腦袋,深深的吻住她的唇。
他想,沒有什麼,能將他們分開,就連死亡也不能。
她是他的妻。
他們,生死與共。
許靳喬出門了,剩下蕭琰小睡了會兒,醒來覺著無聊,吃了點東西,便又坐在了陽台上看風景。
突然,有小狗“汪汪”的聲音,間歇性的傳入耳中,她站起來,趴在落地窗上朝外望,瞅了好半天,終於在不遠處的草坪裏,發現一隻雪白毛色的小狗,但是隔得遠,看不清些。
蕭琰心下一動,連忙出門,穿過一樓大廳時,遇見許江崇,她低下了腦袋,嘴巴緊抿,沉默以對。
自從那晚,她的身世揭開後,次日她便與許靳喬去了西雅圖,再沒有跟許江崇相處過,隻後來聽許靳喬說,許江崇和景愛華分居了,許江崇不能原諒景愛華的欺騙行徑,無論景愛華怎麼懺悔祈求,也沒搬回他們的房間,而沒過多久,又因公司的事,許江崇和老爺子單獨飛回了西雅圖,隻留下景愛華和許衍身在紐約。
這期間,景愛華也曾幾番打電話過來,想找蕭琰說說話,但蕭琰都沒接聽,她既躲避景愛華,也躲避許江崇,因為她不知道該以什麼身份來麵對這兩個人。
“蕭琰。”許江崇先開了口,表情複雜,嗓音低沉,“你……你可以繼續叫我爸爸的,不論你是誰家的女兒,你總歸是我兒媳婦,這個事實,是改變不了的。”
蕭琰十指揪得緊緊,世界那麼大,說小的時候,竟也那麼小,她一直以為早就去逝的母親,竟然還活著,竟然還是拆散了別人家庭的小三,竟然還做了她老公的後媽!
一個月了,她仍然難以接受,而每回半夜醒來,看見許靳喬站在窗邊發呆,她就心裏難受的要命,她明白,許靳喬是因為她的緣故,才閉口不提景愛華,不再說恨景愛華,但他嘴上不說,不代表心中也不恨,看到自己的丈夫那麼壓抑的活著,她又怎能不痛不悲?
她寧願,母親在她心底是一個美好的夢,而不是以這樣血淋淋的現實,殘酷的層層揭開,將她的美夢,猝不及防的打碎。
“蕭琰……”
“爸爸,對不起,我很抱歉,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
許江崇扯了扯唇,打斷她,“不是你的錯,你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從小沒爹沒娘的。別往心裏去了,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全部與你無關,安心待產吧!”
“嗯,謝謝爸爸。”蕭琰點頭,鼻子酸澀的厲害。
許江崇離開,走出幾步,忽而又回頭,“這段日子,你和阿喬還住得習慣麼?我是說……你們住在阿喬母親的房間裏,有沒有什麼不習慣的?”
蕭琰據實答道,“挺好的,房間向陽,每天一睜眼就可以曬到太陽,很舒服。”
“哦。”許江崇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轉身上樓,但是身體略微有些僵硬。
那個房間,也是他和喬舒的房間,共同住了很多年,雖然他很少在家,哪怕回來,也鮮少與喬舒同住,但對那間房裏的陳設布局,他至今還有些印象。
路過那間房時,他腳步不期然的停了下來,望著關闔的門,他原地停站了許久,終是沒有踏進去,繼續前行。
心境,是無法掩藏的複雜。
蕭琰步出別墅,往草坪而去,她沿著樓上看到的方向,找了好一會兒,才在葡萄架下麵找到小狗,她蹲下身子,朝小狗伸出手,咧唇道,“狗狗,你別怕哦,我不會傷害你的,讓我抱抱你,好不好?”
“汪汪!”
小狗不認生,朝她歡快的叫喚,並伸出兩隻前爪扒她的褲腳,她不禁莞爾,摸摸小狗的腦袋,“真乖,你叫什麼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