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的白花,一路的紙錢,臨清和傅三坐在車裏,聽著那車輪的軲轆聲音,像是攆在了自己的心上一樣。
臨清瞧著傅三的神色,輕聲地道:“仲暄,你的身子可還好?”
“好了許多了,我也不是那麼虛弱的人,別把你的夫君想的那麼的嬌弱。”傅三的話裏帶著玩笑的成分。
隻是這個場合,也實在沒有人會高興。
墳的地方是早就請風水先生看好了的。臨清他們下了車後,一係列的儀式之後,棺木穩穩地放了進去。
那泥土漸漸地蓋過了那棺木的頂兒,看不見了。臨清想著與陸老爺相處的時日,雖然之前是有些怨恨,也很不解,可是現在,她隻剩下了遺憾。畢竟,才五十多歲的年紀,就這麼早的離開了。
陸展文站在隊伍的最前麵,一直跪在地上,看著那墳頭慢慢地累成。他的肩膀微微地抖動著,無聲地哭泣著。
那霖哥兒被這氣氛給嚇住了,躲在大少奶奶的背後,偷偷地看著那墓碑,很害怕的樣子。大少奶奶將他半攬在了懷裏,手正好擋住了他的眼睛。
大家都沒有說話,這一片氣氛都是肅穆的。隻是一陣風過後,一個清脆的哭聲響了起來。
臨清看了過去,卻是桂姨娘有些手忙腳亂地在哄著自己懷裏的那個小嬰兒。所有的孩子們都來了,這個小孩子也是不例外的。桂姨娘越哄他,他卻哭得更加的厲害了。
太太的眉頭皺了皺,給宋嬤嬤遞了個眼色。宋嬤嬤往桂姨娘那邊走去,輕聲地與桂姨娘說了幾句。桂姨娘隻得將孩子遞給了宋嬤嬤。宋嬤嬤叫了奶娘抱著他上了馬車去。
拜祭完了以後,眾人又沉默著往陸家走去了。
臨清本是打算當天吃過晚飯就回傅家的,霖哥兒卻因為吹了風,有些頭暈,還在吐,怪怕人的。大少奶奶一個人在那邊急地團團轉,臨清隻得在樨香齋陪著她。
“大嫂你放心吧,大夫也說了霖哥兒是會沒有事的了。”大夫走後,臨清寬慰著大少奶奶。
大少奶奶點了點頭,眉還是緊鎖著,手不住地撫著霖哥兒的額頭:“這麼小的孩子,一點點什麼東西都是致命的。我這心裏實在是,時時刻刻都在擔心著。”
臨清握了她的手。大少奶奶抬起頭來看臨清,臨清輕聲地道:“大嫂,這女人做了母親,好似一顆心為孩子們操碎了,都還是覺得不夠的。但是更多時候是在自己嚇自己罷了。”
“大姑奶奶這話說的對。你們兩都是屬於在心裏都會胡思亂想的。”送大夫出去的陸展文走了進來,說道。
屋子裏麵的兩個女人都轉過去看。丫鬟打起了簾子,陸展文走了進來。他先去瞧了瞧霖哥兒,然後說道:“到現在連晚飯都沒吃,讓香椽去傳飯。”
臨清站了起來,說道:“我也得回去看著煎藥了,大哥大嫂,那我就先告辭了。”說著,她就喚了聲香非。
香非的表情卻愣了一下,隨即低下了頭,跟在臨清的身後往外走去。臨清順著她的目光望了過去,見到了正在與大少奶奶說話的大哥的側臉。臨清回過頭來,香非一直低著頭,再也沒抬起來過。臨清注視著她的側臉,心裏突然閃過了一絲念頭:香非心裏的人,該不會就是……
臨清回到了晴風院,傅三已經坐在床上看書了。見了她回來,他道:“方才母親派人來說,說是明日清晨宗族的族長他們要過來。怕是明日也走不成了。”
臨清坐在了床邊,半晌沒有說話。
傅三見了她的表情不對,挪近了她,將她的身子扳過來朝向自己。他看著她低垂著睫毛的樣子,輕聲道:“心裏不高興?”
臨清點了頭,說道:“雖然以前覺得家裏很吵很鬧,可是俗話說的好,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當你習慣了一件事,突然要改變,的確讓人有些難以去接受。”
傅三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語重心長地說:“習慣養成的時候,也是讓人感到很難以接受的。這麼大的一個家,以前還能有人管著。分了也未嚐不好。”
臨清抬頭看著傅三,聲音有些感慨:“隻是有些惋惜罷了。雖然與傅家沒得比,但是也輝煌過一段時日。現在父親剛剛下葬,這個家就要散了。”
“還有傅家啊。還有我們兩個在江州的小家啊。有我有你有兩個孩子。”傅三寬慰她道。
臨清長舒了一口氣,頭靠在了他的肩上,就這麼靜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