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桐並沒有再往裏麵走,那第三個區域應該就是“深加工車間”了,裏麵的工作台上擺放著很多已經加工完的注塑人體器官。雖然說成天都是和死人打交道,章桐對死屍已經不感冒,但是看著那和玩具並沒有兩樣的價格不菲的注塑人體器官,她還是感到了一絲惡心和厭惡。就在章桐如約趕往星巴克咖啡館和唐韻見麵的同時,王亞楠帶著助手老李和現場勘查組的兩個工作人員一起走進天長市醫學院教學大樓。
“你好,我們是市公安局的,這是我們的搜查證。”老李和王亞楠站在教務處門口,向裏麵走出來的工作人員出示了搜查解剖專業已故歐陽教授辦公室的搜查證和自己的工作證。
拿著搜查證發愣的是教務處辦公室主任,姓陳。陳主任是個胖胖的矮個子中年男人,他麵露難色地看著老李:“警察同誌,我這個,”他指了指老李手中的搜查證,“我要向張院長彙報的。”
老李一瞪眼:“彙不彙報是你自己決定的事情,我們幹涉不了,現在你所要做的就是不要耽誤警方的正常辦案程序,你既然是教務處主任,那就請你在上麵簽字吧。”
“歐陽教授不是心髒病突發去世的嗎?你們公安局怎麼開始調查了?”陳主任一邊在前麵引路,一邊嘴裏嘟嘟囔囔。
“這個你就不用多心了。”老李沒好氣地說道。
歐陽教授的辦公室就在同一層樓的右半部分,胖胖的辦公室陳主任掏出鑰匙,打開緊鎖著的辦公室大門,然後回頭說:“歐陽教授去世後,這門就一直鎖著。我們院領導本來是要等開過追悼會後才讓清理這間屋子,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來了。”
“能具體講一下房門被鎖的時間嗎?”
陳主任點點頭:“就是在歐陽教授出事的那天,是他自己在中午回家的時候鎖的,緊接著下午就出事了。”
王亞楠想了想,又問:“這個房間的鑰匙有幾把?”
“兩把,一把在歐陽教授那邊,一把就放在我們教務處。這裏麵都是老教授專業方麵的東西,有些著作涉及相關的保密性,所以我們外人不經過教授同意不能隨便進去。”
王亞楠點點頭:“陳主任,那請你在門口等一下,這是我們的工作程序,我們如果有什麼要求,你也是見證人,最後等我們工作完成後,需要你在我們的搜查證結果一欄上再簽字。”
“這麼麻煩啊。”陳主任哭喪著臉,“我真的是做不了主啊。”
王亞楠和老李麵麵相覷:“那你就打電話通知你們的院領導吧,但是你不能離開這裏,明白嗎?”
陳主任趕緊點頭,急急忙忙地掏出褲兜裏的手機。
王亞楠和老李一前一後走進這間並不太大的辦公室,也就二十平方米左右的房間裏到處都堆滿了書籍,小小的辦公桌上除了書籍資料外,還放著一台電腦和一個小台燈。台燈旁放著一個銅質名牌,上麵寫著“歐陽青山”,正是死去的歐陽教授的名字。靠右手牆邊是一個兩米多高的大儲物櫃,是玻璃門,所以裏麵存放著的各式各樣的人骨標本讓人一目了然。
王亞楠隨即朝身後站著的現場勘查組的工作人員點點頭:“你們可以開始了。”
現場勘查是一項非常細致的工作,通俗點說,就是任何可疑的線索都不能被放過,哪怕隻是一根毛發,盡管眼前這間辦公室裏並不是殺人投毒的第一現場,卻是歐陽教授平時除了課堂、家裏以外待的時間最多的地方。所以來學院之前,王亞楠已經把意思向現場勘查組的兩個工作人員講得很明白,盡可能地收集所有有用的線索,哪怕是大海撈針。
辦公室門口,陳主任的電話顯然已經打完了,胖胖的臉上恢複了些平靜,神態也開始淡定自若起來。王亞楠知道,要不了多久,這個辦公室主任的救兵很快就會出現了。
就在走廊裏響起清脆的腳步聲的同時,現場勘查組也有了發現,他們在歐陽教授的辦公桌夾層裏找到一個厚厚的普通的牛皮紙信封。王亞楠打開一看,光憑目測,信封裏的現金至少有三萬塊。她皺了皺眉,仔細查看發現信封的地方:“也不用這麼藏錢吧,難道來路不正?陳主任,你們學院給教授發獎金是發現金還是使用別的方式?”
陳主任想都沒有多想,脫口而出:“我們都是直接打到卡裏,這是市裏教育部門的規定,便於透明和監督。”
王亞楠心裏一動,隨即轉身對老李說:“拿證據袋裝起來。”
正在這時,門口出現了一位三四十歲的女性,穿了一套銀灰色西裝,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她一來,陳主任立刻迎上去:“李秘書,你終於來了,副院長怎麼說?”
被稱作李秘書的女人並沒直接回答陳主任的問題,轉而看向王亞楠和其他工作人員:“他們有搜查證嗎?”
陳主任點點頭:“手續都是齊備的,我查看過了。”
李秘書沒再多說什麼:“張副院長要求你配合他們工作,等他們走後,你來一趟院長辦公室。”
陳主任忙不迭點頭。李秘書頭也不回地匆匆離開了。
從教務處出來後,王亞楠想了想,對老李說:“你和他們先回去,我去一趟歐陽教授家,我想和他夫人談談。”
老李點頭,開車走了。王亞楠在向保安打聽後,徑直就向位於醫學院後半部分的教工宿舍走去,很快就來到了歐陽教授家樓下。
她摁響了門鈴,在講明身份後,順利進入了教授樓。王亞楠知道,要想弄清楚那筆錢的具體來路,就必須親自和教授的遺孀談談。但是眼前的這個慈祥而又悲傷的老太太真的很讓王亞楠感到意外,在她印象中,背著自己妻子藏錢無外乎是因為妻子過於霸道,做丈夫的才勉強為之。
王亞楠並沒有把歐陽教授被人下毒的真正死亡原因直接告訴老太太,隻是聊家常般地輾轉問起教授平時的收入。聽了這話,老太太不由得笑了,似乎暫時忘記歐陽教授已經去世的現實:“他從認識我的第一天開始,就把工資都交給我保管。姑娘,用你們的話來講,老頭子是個非常顧家的男人。你怎麼會有這樣奇怪的想法呢?”
王亞楠猶豫了一會兒,說道:“我們在教授辦公室發現了一筆不小的款項,是現金,足有三萬多塊,你印象中有這筆錢嗎?”
老太太愣了一下,隨即搖搖頭:“沒有,他沒有提起這件事。”
“那最近歐陽教授的情緒有沒有什麼明顯變化?我是指和平時不一樣的。”
“這個……好像有,上周我感覺他有些悶悶不樂,以為老頭子心情不好。你也知道,我們老兩口身邊沒有孩子,我想著是不是找時間出去走走,人年紀大了,總會想著身邊要熱鬧點兒。”說到這兒,老太太微微歎了口氣,“我後來問他,他又說沒事。”
“這是他去世前多久發生的事情?”王亞楠問。
“沒幾天,也就兩三天吧。”老太太突然意識到什麼,她皺眉抬頭問道,“姑娘,是不是我家老頭子的具體死因屍檢報告出來了?他難道真的是被別人害死的?姑娘,我家老頭子從來都不會幹壞事,他一輩子小心謹慎,也不會隨便拿別人的錢,姑娘,你快說話啊,究竟發生了什麼?”
王亞楠沒吭聲,她躲開老人投來的質問的目光,心裏實在不忍再去傷害眼前這個已經悲傷到了極點的老人。
星巴克咖啡館,章桐足足等了半個小時,才在門口看到唐韻急匆匆的身影。她趕緊揮揮手,示意自己所在的位置。唐韻立刻走了過來,坐下後才鬆了口氣:“師姐,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沒事,東西拿到了嗎?”
唐韻點點頭,打開肩上的小背包,從裏麵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個黑色塑料袋遞給章桐。從手感上看,章桐可以很清楚地感覺到裏麵被包裹了很多層,她微微一笑:“你是夠小心的了。”
“我怕汙染了證據,師姐。”唐韻憨憨地一笑,轉而滿是苦惱,“不過說實話,師姐,我自以為自己已經夠大膽的,可半夜三更地去負312室那個鬼地方,還是把我整得頭皮發麻。我總感覺陰森森的,背後好像有人,搞得我今天都一直覺得自己身後有人在跟蹤我。”說著,唐韻不放心地朝自己的身後又掃了一眼。
章桐想起王亞楠電話中的囑托,擔心地問道:“唐韻,你真覺得身後有人跟蹤你嗎?”
唐韻愣了一下,伸手撓了撓脖子,有些尷尬地說:“其實說實話我也不確定,可能真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在作怪。師姐,你知道嗎,我在醫學院讀了一年多的書,從來都沒有這麼晚去過那個鬼地方,所以,腦子裏就老是有些神神道道的。”
章桐不由得被唐韻的天真逗樂了:“你這麼大驚小怪,將來還怎麼做法醫?要知道我們法醫解剖屍體可從來都不會去管白天黑夜。隻要有現場、現場有屍體,你就必須幹活,明白嗎?你今年剛剛大二,還有三年就要下基層,我可不希望將來看到你臨陣退縮當縮頭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