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恭王府,他其實是再熟悉不過的,府內幾層院落,多少屋舍,亭台水榭怎樣布局,他都一清二楚,平日和晴山晴川兩兄弟本就沒少在此間活動玩耍,倒是此時,自己獨自閑逛,卻氣氛迥異了。
“安王的腳傷,不要緊了吧?”此時一個聲音從身後響起,晴宣回轉身,錦夕不知何時出現。
細說起來,若不是圍獵之日開了話頭,錦夕入府這多年來,二人竟無什麼言語交流!更不要說,這麼近距離的單獨會麵了。施禮之後,再看錦夕,晴宣也暗自忖度,平日每次到恭王府上都沒有“正眼”看過小郡主。可不知不覺間,竟已忘了她什麼時候到在恭王府,又是什麼時候,習得了這精妙絕倫的琴藝,更難說的,是在什麼時候,於眾人的目光之外,變得樣貌秀麗,身姿亭亭呢……安王晴宣,仿佛忽然遇到了一個之前從不認識的人,又或者,是從雲霧虛幻中走來的人,模模糊糊,於哪年哪月曾有一麵之緣?曾擦身而過,又曾彼此頷首致意?僅此。於此刻,刹那間,這眼前人的形象卻變得異常清晰了,陽光下,竟真真切切地映在了他的心裏。
“那鹿還真是凶猛。還要多謝安王等人及時出手。不過,安王的腳,傷得確是不輕啊。”
“都是蕭將軍的當機立斷,”晴宣動動腳,“我倒還好,此時慢走也無礙。隻是遺憾了,圍獵都沒有盡興,晴淵又失蹤。”
“顯郡王還沒找到?”
“沒有消息,怡親王也該回來了,卻聽說還沒有晴淵的影子。”晴宣搖頭說道。
“許是迷了路,別是遇了什麼猛獸才好,”錦夕說罷,又搖了搖頭,“期望不是吧。”
“那獵場曆年打圍,卻還未見虎豹出沒。一般野獸,他應當可以避開,就算迷失了路徑,也當走不遠啊。”
“那,那難道是有人故意作為麼?!”錦夕故作驚訝狀。
晴宣也確實說不清,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這個可能確實極大。
“父王很是著急,也一直在派人四處尋找。誰人有這麼大的本事,能在戒備森嚴的禁軍眼皮底下劫走一個郡王呢。我看,這倒不像是魏國人所為。”
“郡主這話怎麼講呢?”
“若是我魏國內有人為非作歹,劫了顯郡王又有什麼好處?他一個小郡王,在朝中本就從不與人為敵,怡親王也常年在外領兵,朝中與人素無瓜葛。不為權,那難道,誰還敢要他怡親王的錢不成?”
聽錦夕這話,分析有據,安王倒也不覺驚訝。這小郡主的看法和晴山一致,或者,他們兄妹之間有所探討,也不奇怪。不過,整日身在閨中的王府小姐,能關心到時局的變化,還真是不容易,於是,微微笑了起來。
錦夕說罷,自覺有些話多,又違背了靈妃夫人的囑咐,趕緊閉了嘴。
二人正沿著後花園一周的回廊緩步而行,下人們也都識趣地退下了。
午後寂靜無風,陽光也正好,輕灑在池塘的水麵上,泛著點點銀光,竟在這寒冬季節讓人倍添暖意。如此的靜謐祥和,讓晴宣也倍感放鬆起來,不成想,這恭王府倒成了他逃開那紛紛繞繞的避風之地。
沉默許久。
“德郡王難道還同你們講這些麼?”晴宣又是微笑問道,“這朝野上的事啊,最是累人。”
“哦,二哥偶爾也會給我和晴川說說這些。”當然,錦夕不會告訴他,這些分析都是錦程交給她觀察揣摩的結果,“二哥平日也很替父王分憂,倒是我看他和安王整日商議大事,我也幫不上什麼。剛才,見他匆匆忙忙從父王書房出來,還備著快馬,也未來得及打個招呼。”
“是啊,晴川跟隨恭親王為江山社稷付出極多,赤膽忠心,真是我大魏皇族之福啊。此次東去,路途遙遠,時間又很是緊迫,希望他平安歸來吧。”
“東去?父王又有重任給他?”
晴宣點點頭,“送一封信。”
“哦,要二哥親自去送的,想必很重要吧?”
“是啊,當是至關重要的吧。”晴宣緩緩說道,心思似乎沉靜起來。
錦夕自知不能過多深究,於是,適可而止。
二人憑欄遠眺,看看這池中一汪碧水,點點波光,映襯著四周紅亭藍瓦,冬日裏,卻還別有一番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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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大博士圖大人到了。”一旁下人提醒著,說道。
“哦,知道了。帶大人到書房看茶,我隨後就到。”錦夕回應著。
“圖大人來了?”晴宣問道。
“是啊,我請他來講西域詩文,約了有些日子了,今天,他方才得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