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宮中發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向來老當益壯鶴發童顏的許丞相在一夕之間毫無預兆的病倒了。
這可難倒了宮裏一幫吃慣了閑飯的大小官員。
病來如山倒，往日裏心思縝密的老薑忽然神誌不清隻得臥病在床，手頭那堆沒解決的事和沒處理好的折子通通成了令人頭疼的催命符。
不管我走到哪，都能聽到有人在抱怨，這個折子哪裏沒批閱清楚，那個事情丞相沒交代過，還有關於幾個月後皇上成親的款項問題……
“皇上，我國可真是養了一幫吃幹飯的。”
當今聖上——小胖子宋瑞雪扒拉著盤子裏的紫葡萄，抬起眼皮瞄了我一眼又垂下了，嘟著嘴說：“別理朕，朕煩著呢。”
煩？
他說煩？
我真想仰頭朝天大笑三聲，誰不知道如今的無征國，做皇帝可以說是最悠閑的差事了。三年前小胖子登基，太後以皇上尚且年幼的說辭垂簾聽政管起大小事務，一管就管到了現在，宋瑞雪除了掛著個真龍天子的稱號，和普通的小胖子幾乎是沒什麼區別了。
我笑眯眯的跪坐在小幾對麵的厚毯子上，端正坐姿看著小胖子，“皇上，微臣在宮中的職責就是為您排憂解難，若不介意的話您可以說說，是什麼事惹著我們皇上心煩了？”
小胖子皺起眉，抓起一顆紫葡萄塞進嘴裏狠狠地嚼起來，眼皮卻都懶得抬了，直直的瞪著盤子說：“朕介意！”
真發火了？
我轉著眼珠子琢磨了下，而後乖乖的閉了嘴跪坐在他對麵充當擺設。
這些年，能讓心寬體胖的小胖子生氣的事可不算多，就連太後強製他交出皇權並娶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異國公主當老婆時，他都沒有反對並且乖乖認命了。這麼一個連終身大事都不在乎的人，能有什麼事讓他發火？
我就這麼耐心的等著，小胖子也沒太出乎我的意料。果然過了不到小半個時辰的功夫，他就歎息著開口了。
“千年，你多大了？”
我聽後微愣，“回皇上，微臣今年二十又一。”
“在尋常人家，你這年齡都可以兒女成群了吧……”小胖子抬眼，不算大的眼睛裏閃爍著擔憂。
尋常人家麼，不好說。但在我家的話……想起我的八個親弟弟，我說：“應該是。”
“那你陪朕多少年了？”小胖子又問。
我想了下，“大概七年多了。微臣眼睜睜的看著您從一個九歲的小胖子變成……”溜到嘴邊的話猛地咽下去，我轉了個彎兒，奉承的笑，“變成了如今威武雄壯的模樣。”
小胖子眼睛一眯，顯然是知道我原本的話是什麼。
不過他向來不去避諱自己的體型問題，也就沒責備我。
畢竟我是在他身邊，為數不多的能對他說真心話的人。
當然，剛才的……也是真心話。
眯眼看了我一會兒，小胖子底氣不足的說：“聽說你九弟要定親了？”
“是，就在明天，所以微臣可能要和您請半天的假。”
“朕準了。”
“謝皇上。”
在宮裏頭，可能除了我和周圍的那些小宮女太監，包括我那個此時不知道在哪躲著的禦史三弟，其他人根本不會聽小胖子調遣。所以小胖子一直以來都對我特別寬厚。
沉寂半晌，小胖子低喃：“千年，丞相倒了，你爹也……曾經在先帝手下恪盡職守的忠臣們一個個離朕遠去，朕有點兒慌，怕隻是一個回身的功夫，你也不見了。”
我閉了閉眼，認真說：“皇上，臣還年輕，臣的爹也沒有離開您，隻是換了個身份，離您遠了些，但您若有什麼問題，可以盡管去找他的。”
小胖子低下頭，十成十的委屈，“有母後壓著，朕哪敢啊！”
想來也是辛苦他了。
我安慰他：“那您有事和臣說，臣可以代為轉達。”
小胖子繼續委屈：“朕沒事……就是很想太傅，朕都很久沒見到太傅了。”
盡管我阿爹早在一年前就被太後費盡心思的安了罪狀施以宮刑，然後調去做了公公，但小胖子還是喜歡叫他太傅。畢竟在我們霍家，我、阿爹和霍三都是看著小胖子長大的，算是他血親以外最親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