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被他氣的心裏直冒火,恨不得現在就指揮霍四把他扯著兩麵胳膊撕成兩半,不成想霍四沉默了一會兒,竟然附和著他說:“阿姐,我也覺得這兩年你整日過的太悠閑了,昨日和你切磋的那兩招我都沒敢使勁兒。”
“……”心裏的火被一盆冷水生生澆滅,“是嗎?那我……沒事的時候多練練。”
這話說出來我自己都覺得悲涼。我不過就是在被封了金吾將軍後稍稍的懈怠了一下嘛,至於拐著彎說我變弱了麼……他去了無海城沒人和我打了我都要沒事就去打打木樁呢。
話題又被扯偏,我是懶得讓它正回來了,幹脆當即就朝顧笑之伸出手,“你扇子借我用用。”
顧笑之看了我一眼,也沒多問,直接把腰間折扇交給了我。
扇麵最上頭那一道斷斷續續的血跡觸分外惹眼,我暗暗感歎於他竟用的還是這把。刷開之後,上麵繪了一副風景,很陌生,另一麵則隻在尾端題了一個小小的“笑”字,境界太高我不懂。
隴上折扇,我說:“我出去活動活動身子,你們自己挑房間就行了,記得把左麵盡頭的那間留給我。”
顧笑之站起身,“要不要我陪你?”
霍四一把拉住他,“你陪我就行了。”
我衝顧笑之挑了挑眉,嘚瑟了下手裏的扇子,神定氣閑的走到門口向他揮了揮手,然後轉身兩個錯步,膝蓋一曲,腳尖蹬著地麵躍了出去。
小二哥當初說的沒錯,這地方確實窮鄉僻壤沒什麼看頭,隻有往林子深處走會看到幾戶人家亮著微弱的燭光,隱隱約約能聽見家畜無聊的叫喚兩聲。
不到兩個時辰的功夫,練出了一身汗,我走在林子裏,不時扇兩下折扇散散熱。剛回憶著左伯伯教我的扇法舞了一遍,發現很多地方竟都遺忘了,也難怪和刺客搏鬥時我始終沒站上風。
而且,木柄的扇子太輕了。
對,這扇子也有錯,這扇子的主人也有錯。
我笑了笑,連笑的是誰都不知道,蹲在一棵樹下望向逐漸黑暗的天空,腦子裏一點一點的回憶著當初左伯伯是如何教導我的。
想著想著,不小心想到少時左久一把大刀舞的虎虎生風,羨煞我也。又想到臨出發前,他囑咐我一定注意安全,我卻客套敷衍。
究竟是時間過得太慢了,還是人變得太快了?
這些年,我自以為很厲害,陪著小胖子混吃混喝,來興致就教教他打兩套拳踢一踢腿,沒興致就陪他到處逛逛,看他捧著一些無關緊要的折子噘嘴委屈,安慰一句“沒事啊皇上,您早晚有一天會為國家做出貢獻的。”
當時我還在心裏笑,他是皇上啊,為國捐軀早點誕下子嗣都算是一種貢獻。可到頭來再想現在的我,似乎一直以來都沒什麼成就。在無征國,女子亦可入朝為官,朝中的女性臣子也不少。雖然我混的比她們好,但卻全靠著小胖子愛玩兒,被我哄兩句就和我勾肩搭背,實際上我就算真當上將軍,內裏還是一顆雜役的樣子。
我連一個布衣書生都差點打不過!愧對左伯伯的教導和父母予以的厚望!
心裏有一股抑鬱之感壓迫著,渾身不痛快。我張了張嘴,終於對著頭頂的樹冠吼出聲:“啊——”
“你沒帶廁紙?”顧笑之從天而降,落在地麵厚厚的落葉上,嚇得我啊字吼到一半就停下了。
我撫了撫胸口,怒視他,“你從來哪來的?”
顧笑之指了指上麵,“風景不錯,我在上麵看了好一會兒了。”
“……”
現在連一個書生什麼時候爬到我頭頂的樹上去的都不知道,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啊!
心裏悲憤的哀嚎著,我說:“我可能要不行了。”
“怎麼,被蛇咬了啊?”顧笑之問的隨意,一點兒都不緊張。
“我覺得我活的特別苟且。”負麵情緒使我連和他拌嘴的心情都沒了。
“突然很想死?”
雖然不至於,但是……“差不多吧。”
顧笑之伸出手,“那死前把扇子還我,它不能做陪葬。”
我動了動胳膊,抽出折扇遞到他眼前。
顧笑之盯著我看了一會兒,才接過去,說:“要不要和我一起到樹上看看?”
卻不等我回答,他已經自行拉起了我垂在前麵的手,把我拽了起來。周圍樹木筆直而茁壯,樹冠也茂盛的透不下光。我和他一前一後往同一棵高大的樹上爬去,很快的就先後到了頂端。
遠方的天已經暗了,頭頂的卻還微微亮。漫天薄雲層層將夕日半遮半掩,映出一道道紅色波浪。
似乎,我已經很久沒見過這樣的景色了。
明明也不是什麼特別美麗的景色,大概每天晚上抬頭就能看見。但是,我究竟有多久沒去抬頭注意過天空的樣子了呢?
這樣一想,原來生活也不是什麼都差,似乎是我在匆忙中忘記了它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