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醒來，我感覺腰酸得厲害，原來昨晚我是趴在紫月床邊睡著的，屁股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頭卻頂在紫月的被子邊，腰不酸才怪。
“你叫遊壬風吧。”
一個清亮的聲音，聽起來冰脆晶瑩，我抬起頭，紫月正淡淡地盯著我看。
“早安，殿下，我是遊壬風，一個天界來的醫生。”
“你為什麼在這裏？影鷓呢？”紫月四下盼顧道。
“我是來為殿下看病的，昨晚我一直守在殿下身邊。”
“我病得很重嗎？”
“殿下的病應該已經好了。”
昨晚附在紫月身上的幽靈已經在我的勸說下自己頓悟消散了，紫月應該不會再發狂了才是——也就是說，天帝交給我的使命已經基本完成，不久就可以回去領賞了，嘿嘿嘿，不知道天帝這次會賞給我什麼呢，真想在善見城的天極大街一帶弄一套房子啊……
不過紫月的臉色還是很差，被幽靈折磨了兩個月，她的身體應當十分虛弱，不調理調理可不行，對我來說這算不上什麼難題，天帝讓我帶來的那些珍貴藥材中有好幾味就是專門滋補體虛氣弱的，拿來熬成湯給紫月補一補好了。
“殿下，小醫先告退了，馬上就會叫影鷓她們過來伺候殿下。”
我對紫月說道，正要起身離去，突然想起羽藍還在隔壁的書房裏躺著，這隻小懶貓，怎麼還在睡……
“遊醫生，是你治好我的病的吧。”
紫月顯然沒有放我走的意思，也罷，留下來陪她聊幾句也好，反正即使她再發起狂來，有阿修羅王教給我的催眠術，至少我還能保得住自己這條小命。
“恩，怎麼說呢……其實我也是昨天才見到殿下的，殿下現在覺得好些了嗎？”我摸著後腦勺說道。
“不知道……這段時間我好象都在睡覺，做了一些夢，大多都忘記了，隻有一個夢記得很清楚……”紫月疲憊地按了一下額頭，聲音裏飽含似乎下一秒就會隨風而散的虛弱：“在那個夢裏，我殺了人，用一把從手心裏長出來的刀……”
我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醫生，你說我到底有沒有殺人？”紫月問我。
我聽到她眸子裏的憂鬱正喀嚓喀嚓地凍結在一起。
“殿下，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暫時我隻想到了這一句話。
我不想騙紫月說她其實沒有殺人，我做不到，尤其是當我看到她那對簡直澄澈到無法掩藏任何心思的眸子的時候，我投降了。
“這麼說，那不是夢，一切都是真的？”
“所以請殿下忘記這一切吧。”
“如果可以的話，倒不如先前我從未出生在這世界就好了。”
說這話時，她臉上流散著接近虛無境界的哀傷——一種似曾相識的哀傷，一百八十多年前，我被養父的四個兒女找人打成殘廢扔進荒山等死的時候，這種感情實實在在地出現過，並在此後我的每一個噩夢裏反複回蕩……
“殿下，您現在正生活在這世界上，有許多人關心著您，您的父王正是為了治您的病才不惜拉下麵子求天帝把我派到這裏來的。”
紫月若有所思地盯著我，被美女盯住不放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頭痛事，我早就習慣了——看吧，看吧，再多看幾眼，她就該愛上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還真無恥啊。
“遊醫生，你在天界很有名嗎？”紫月問我。
“殿下，我是天界名醫會會員，善見城複春醫院內科主任醫師，為很多大人物看過病。”
“看你的樣子很年輕啊。”
“我十七歲時從人間升天為仙，至今已經有一百八十三年的仙齡了。”
事實上，一百八十三年來，我的容貌幾乎沒什麼變化，一直保留著人界十七歲時的模樣——由人間升天的仙人與天界本土仙人的最大區別就是前者到死都會保留升天時的模樣，而升天仙人在天界的年齡一般都隻算仙齡。無論男女，天界和修羅界都是以一百六十歲之後為成年，如果一個人間的百歲老頭升天為仙，即使他須發皆白滿臉皺紋，初到天界時，他就隻能算剛出生，一歲不到。
“為什麼你會從人間升天為仙呢？”紫月還是盯住我不放——我真有那麼好看嗎？
“我師傅說那是機緣，所謂天機不可泄露，反正這些年來我過得也不錯，也就不想深究那麼多。”
“那你覺得天界好還是人間好？”
“能在哪裏活下去哪裏就好，現在我活在天界，所以天界好，如果哪一天我不得不活在修羅界，那就是修羅界好。其實呆哪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按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一瞬間裏，我仿佛從紫月的眸子裏看見了連都自己都不得不著迷的不羈表情。
“遊醫生現在是按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嗎？”紫月的問題還真多——
“算是吧，雖然有很多願望暫時無法滿足，但隻要想想跟自己一樣的人到處都是，比自己慘的人更是多如牛毛，自己心裏就舒服了。”
“遊醫生，你這叫沒有上進心。”紫月居然有了調侃我的興致。
“我的本事就這麼多了，我自己也有努力過了，這就足夠了。不擇手段，費勁心機，隻為了追求一個結果，這種事情我幹不來。麵對無數的問題，我會優先去解決其中比較容易解決的問題，人生太短暫了，即使是仙人的生命也是有限的，被一個問題困在原地會錯過許多美妙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