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莉亞猛地睜開眼睛,她還是不太習慣在馬車上睡覺,不能全力舒展身體的休息不僅令人感到不舒服,而且很容易被不太平坦的路麵顛醒,經過了連續幾天這樣的睡眠後,她難過地發現自己居然有了黑眼圈,而且皮膚似乎也變得比以前幾天更粗糙了,雖然身為帶刀祭司不應該太過在意這些東西,但女孩子的天性還是讓她忍不住歎了口氣,把目光投向了前方。
菲列迦此刻正坐在車夫的位置上,漫不經心地任由馬車不快不慢地行駛在道路上——自從那次見識過菲列迦的駕駛技術後,塞西莉亞堅持不在上個城市裏尋找一個新的車夫,於是這個工作自然而然就落在了菲列迦的頭上,後者倒也沒怎麼推托就接受了,隻是一路上雖說沒出什麼紕漏,卻也算不上稱職,絕大部分時間,他都像現在這樣呆呆地望著夜空出神。
看著他這幅樣子,塞西莉亞眉頭有些緊蹙:自從那一晚的噩夢以後,他整個人就沉默了很多,全然沒有了自己以前所感受到得那份不正經的味道,她很清楚,這一定與那次神秘的偷襲有關,不過不管她怎麼追問,他始終三緘其口,除了那次失聲痛哭外,他們之間幾乎就沒有任何其他交流了。
一想到那次自己居然主動將他抱在懷裏安慰他的情形,年輕的帶刀祭司臉上忍不住泛起了輕微的紅暈,她自己也不太清楚,當時自己毫不猶豫那樣做,是因為帶刀祭司的職責,還是因為菲列迦勾起了她的母性本能,又或者是其他什麼原因。
感受到了自己正在被注視,不過菲列迦完全無動於衷,他的思緒並不在這裏,傑拉特帶給他的震撼是巨大的,震撼的並不是他出現並且獲得了巨大的力量,而是他所指出的一個事實——在那一次委托中,他和莉琳恰恰扮演了一個極其卑劣的角色,無論如何都很難說他們是站在正義的一邊——盡管那個委托本身完全沒有錯,以正義的名義產生了一個非正義的結果,這是多麼諷刺的一件事情。而這個諷刺也讓他的內心開始動搖。
當然,三年來的經曆讓他心裏很清楚,冒險者的另一個名字是賞金獵人而並非正義使者,所有的委托在他們眼裏根本無所謂正義與邪惡,但他所受過的教育以及性格還是讓他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他開始懷疑,也許,自己真的不適合做冒險者這樣一個行當吧。
如果莉琳在這裏就好了,要是讓她知道自己有這樣的想法,也許十有**她會找條河然後把自己一腳踹進河裏去,美其名曰“清醒”,然後再把自己痛罵一頓吧,想起莉琳,菲列迦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但很快又仿佛被針刺一般地抽搐了一下,他又陷入了另一個沉思之中。
三年了,他整整在外麵遊蕩了三年,事實上,現在三年期限已滿,夏爾洛所劃定的那個圈子已經失效,他完全可以回奈羅了,他相信他那個總督父親一定已然消了氣,甚至後悔把自己唯一的兒子趕出了家門,但他沒有這麼做,寧願繼續朝著不確定的未來前進。
他深知以自己的性格一旦回到家裏,那麼這一切就結束了,真的結束了。
可是他還不想結束。菲列迦自己也不太清楚,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了那個曾經自己以為不甚重要的莎琳娜,還是為了那個被送回到父親身邊的莉琳,不過,這些暫時離他還很遙遠,而且,不管是莎琳娜,還是莉琳,她們背後都不約而同的有一個人,就是那個躲在他鍥而不舍打探了三年都未曾打探出來的布拉達高地的該死的家夥。
想到這兒,他不禁轉過頭看了一眼馬車裏同樣在望著他的塞西莉亞,也許,讓一個三流實力的冒險者和一個初出茅廬的見習生去對付一個叛徒是一件非常蹊蹺的事情,但不論有什麼樣的陰謀,他都會義無返顧的接受,因為,這是能夠最快,最有效的知道他所熱切渴望知道的地方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