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周五,對大多數上班族來說,都是一個輕鬆愉悅的周末,而熙蕾知道,對她而言,又是一個孤獨的或是冷戰的兩天。下班後去看望梅落。她早已出院,正在孩子的哭聲婆婆的數落嘮叨和叢非的歎息聲組成的交響樂中煎熬。買了梅落一直想吃的豬蹄,又給孩子買了小衣服。坐在孩子的小床邊,逗了一會兒孩子。
“朵朵,梅朵!小閨女,叫幹媽!”
梅落正在給孩子衝奶,笑熙蕾:“現在隻會哭,會叫個P,都快煩死了,從生了她到現在,我就沒睡過一個好覺,瞧你現在,一身輕,還是沒孩子好啊!真懷念咱倆從前在一起的日子,無憂無慮的。”
“是啊!我也好懷念,隻是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好了好了,一會兒又勾的你那林妹妹的病該犯了。不說了。一會兒在這吃飯吧!”
老太太也進屋來,給梅落端了碗掛麵,也留熙蕾吃飯。熙蕾婉言拒絕了。
老太太出去了,熙蕾悄悄說:“我看你婆婆現在對你蠻好的嘛!”
“好什麼啊,假象,天天嘮叨呢,說等身體差不多了,讓我生二胎!天啊,我還生二胎,現在休產假這麼長時間,再生二胎,工作不丟了才怪。快煩死了。”
聽完梅落的話,熙蕾將自己想倒的苦水又咽了回去。
回到住處,拖著疲倦的身體上了樓,恍惚中,忽然看到自己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佝僂著腰,提著幾個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正在門口張望。那不是許斌的爺爺嗎?
熙蕾瞬間有一種想流淚的衝動。自從奶奶去世後,她和許斌和婆婆矛盾不斷,已經很久沒回鄉下看望爺爺了。
“爺爺,你怎麼來了,天這麼冷,等很久了嗎?怎麼不給我打電話?”熙蕾打開門,請爺爺進屋坐,又給爺爺倒了熱茶。
爺爺環顧四周,歎口氣說:“熙蕾,回家去住吧!”
一聽爺爺也是來勸說自己回家去住的,熙蕾心裏黯然。
“你們現在的情形,我都知道了。想當年,你奶奶和斌他媽媽也是鬧的不可開交,想想也真是,女人做了婆婆,看自己兒子怎麼都是好,誰家女孩都配不上,對媳婦是左右挑剔,怎麼看她都是不順眼,不夠漂亮,不夠聰明,沒眼色,沒文化,心裏想對她好吧,做出來的事情都是苛刻。你自己說說,奶奶是好人吧!”
熙蕾點點頭:“是啊,奶奶很善良,待人又和氣。”
“可是呢,就是這樣一個好人,也落下一個惡婆婆的罵名。說實話,斌他媽媽當初受了不少氣,那時候搞得他們夫妻倆差點離婚。斌他媽那時候一把鼻涕一把淚對他爸哭訴說啊,等她當了婆婆,一定把媳婦當女兒一樣的看待,決不讓媳婦受一點氣吃一點苦,可是最後呢,最後她又變成了她曾經痛恨的惡婆婆角色。現在她夾在中間,讓許斌左右為難。可是你再回頭想想,她是個怎樣的人,是壞人嗎?”
“當然了,客觀地說,她有很多優點,勤快,賢惠,會持家,心眼也不壞,當然不能說是壞人了。”
“這就對了吧嘛,婆媳矛盾自古就有,人都是好人,怎麼做了婆婆就都成了壞蛋了呢!在外麵都是八麵玲瓏,怎麼做了人家媳婦就渾身的毛病了,是吧!”
爺爺的話,讓熙蕾覺得輕鬆,淡淡一笑。
“叫我說啊,就是都沒有適應自己的身份轉換。做婆婆,誰也別說把媳婦當女兒,那是不可能的,做媳婦,誰也別說把婆婆當親媽,那也是扯淡。婆媳婆媳,一個哄著,一個騙著,不起摩擦,能像一種比較親密的親戚關係,就很不錯了。”
沒想到,爺爺一個沒見過什麼世麵的鄉下人,說的話雖然平實,卻能將問題看得這樣透徹。熙蕾不禁對爺爺刮目相看,心悅誠服地點點頭。
爺爺把自己帶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蘿卜幹,醃豇豆,南瓜,紅薯,都是自己田裏種的,說:“一個人住這裏,也要吃好。別糊弄。許斌和他媽媽,我也要過去說說他們,以後等你回去一起住了,不許她那麼多事。好吧,熙蕾,聽爺爺話,回去住吧!怎麼說也是一家人,嘿嘿,這人民內部的矛盾,幹嘛搞得跟階級矛盾一樣。”
爺爺的話,又讓熙蕾舒心一笑。看著老人期待的目光,熙蕾點了點頭,說:“好吧,等許斌過來,我和他再商量商量。”
見熙蕾答應了,老人額頭蹙起的皺紋也舒展開,開心笑了。
送爺爺倒站牌下,想到爺爺為了這個家,獨自坐一個小時的公交車趕來勸自己,又要坐一個小時的車再獨自趕回去,熙蕾心裏的陰霾正一點點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