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遠森然的鍾聲響起,時針和分針在巨型時鍾的最頂端重合。
維多利亞汽車站的候車廳裏,兩人的身影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長。
阿道夫雙手交叉著坐在長凳上,雙眼緊閉,兩隻耳朵上罩著碩大的“beats”耳機,已然沉睡。
一旁的李林頭頂著元首的大腿仰躺,身上蓋著一份每個倫敦流浪漢過夜標配的泰晤士河日報。
李林翻了個身,蓋在腹部的泰晤士日報飄落在了地上。
候車廳裏回蕩的縹緲鍾聲,將一一幅幅奇異的畫麵敲入這個異鄉人的夢境。
夢中的自己站在一座小島的淺灘上,細軟的砂礫是白色的,摸起來,有一種動物骨骼的質感。
沒有星星的夜幕下,翻湧的海水不斷拍打著岸邊的礁石。
不知為何,伴隨著海水而來的,是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轉過身,那顆熟悉的蔚藍色星球,懸掛在夜空的最中央。
不遠處的山坡上佇立著一個巨型的純白十字架。
十字架的另一邊,傳來清脆的鏗鏗鏘鏘的聲音,是有人在敲打著十字架背麵的什麼東西。
突然之間,李林痛苦地蹲在地上,手腳開始抽搐。
那鏗鏘的聲音,穿透了空間和皮膚,一點點地在紮入他的骨骼,敲打著他的每一個關節。
李林發狂地呻吟著,那是一種撕心裂肺的慘叫。
就在他感覺整個身體都要碎掉的時候,那敲打聲戛然而止。
十字架的另一端,一張巨大無比的臉浮現出來,一張一直被深層的潛意識抗拒,驅趕的麵孔````````
李林猛地驚醒,不知自己為何會突然生出如此印象派的突兀想象。
可剛剛的夢境又如此地真實熟悉,特別是那張巨大的臉,就好像是`````他的某個久別的故人。
他緩緩坐了起來,用手背擦拭著額頭上滲出的白毛汗。
如水銀般明亮的月光,透過候車廳的落地窗傾泄了進來,落在李林此時蒼白的臉上,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尊正在接受審判的猶大雕像。
這時,一個女孩彎腰,撿起地上的泰晤士日報。
“先生,您的報紙”
她說。
夏夜的風從落地窗漏了進來,吹起了女孩的長發。
蒼白如雪的,長發。
“謝謝`````”
李林接過報紙,下意識地說了句,然後抬起頭。
在與女孩的目光接觸的一霎那,他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那是一雙從未見過的紅色眼睛,不,用血色來形容應該更恰當,深邃的瞳仁中仿佛有無數的罌粟花在綻放。
李林揉了揉眼睛,把視線移出女孩血色的眼眸。
他這才發現,旁邊的阿道夫不見了,候車廳牆壁上那副巨大的掛鍾消失了,就連落地窗在月光下的投影,也隱匿在了黑暗之中。
此刻,整個世界都已熄滅。
唯一的一束光,從高處打在了李林和那個女孩所在的區域。
這出舞台劇的劇本裏,隻有兩個人。
臉色衰白的少年,和穿著碎花洋裙的美麗女孩。
回過神來,女孩已經坐到了李林的膝蓋上。
碎花裙下大腿雪白,皮膚滑如凝脂。
李林瞬間感覺有一股電流竄過身軀。
女孩表情嫵媚地捋著他的鬢角,在他的耳邊輕聲說:“好久不見``````哥哥”
“哥`````哥“,李林麻木地重複著女孩的話,他看到了映在少女血色瞳仁中的自己的臉,他不記得自己有這麼一張英俊高冷的麵龐。
“看來還沒蘇醒呢`````“女孩喃喃著站了起來。
忽然間狂風襲過,形成一股強大的氣流,女孩的腰間生出了一對巨大的黑色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