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輦停下,宮娥內侍恭敬侍立,皇後扶著文心的手款步而下,高庸趕緊跪下道:“奴才參見皇後娘娘。”
皇後端莊的臉上露出淡淡笑意,問道:“高公公,近日皇上為太後繪製觀音像齋戒斷葷,本宮怕皇上累壞了身子,特地熬了沙參玉竹銀耳百合養元湯,你速去通傳。”
高庸頭磕的砰砰作響,堅厚的青磚地幾乎要將他額頭撞出血來,他急忙回道:“啟稟皇後娘娘,皇上吩咐過了這會子他誰也不見。”
皇後有一絲尷尬,臉立時冷了幾分,微頓了頓語氣冰硬道:“今兒晚上有何人來過?”
高庸連頭也不敢著,如芒刺在背,伏地又拜了三拜應道:“也隻有朝陽宮的玉貴妃送了些糕點來。”
高庸一語落下,皇後臉上立時蒙上一層重重的寒霜,她低眸打量著高庸,審視半晌又問道:“本宮當是誰,原來是玉妹妹,皇上可曾召見了玉貴妃?”
高庸心底生出一股密密寒意,他吞吞吐吐道:“玉貴妃隻是……”
“莫不是皇上召見了她,卻不願召見本宮?”皇後打斷高庸的話,握住文心的手緊了幾分,尖銳的護甲戳在文心的手掌,文心微蹙了眉心,並不敢說話。
氣氛緊張的令人窒息,好似那夏末的風帶著了冬日風的透徹冰冷,皇後身子微動了動,隻歎了一口氣,語氣也鬆軟了幾分,“高庸,既然皇上不見後宮中人,想來也不會召見玉貴妃,既如此,本宮將養元湯送進去即可,也不會打擾皇上處理政事。”說完,抬腳就要進正安殿有大門。
“皇後娘娘……”高庸跪膝前行想阻止,皇後忽然回頭道,“莫非玉貴妃在裏麵?”
高庸隻低著頭,輕輕的點了點,皇後臉色鐵青,心底深處仿佛被狐狸尖利的爪子狠狠的抓了一下,她雖然愛的不是皇上,但這麼多年,她與他青梅竹馬的長大,總有了一種感情,她知道自己年紀大了,不能以色侍君,但皇上也不該這樣漠視她的存在,她才是皇後,而玉貴妃位份再高也及過不她,何況她也跟自己一般年老色衰,皇上都好久不曾寵幸她了,如今見高庸這般想要阻止她進去,必是二人在……。
她不願再想,倘若她連皇上對她的那點點尊重都沒有了,她這個皇後不過就是個有名無實的空架子罷了,她原想著皇上會念著過去的情份召見她,她還想著皇上會讚歎她的手藝,憐惜她的心意,她甚至想著,她多日未得到皇上雨露,幸許皇上會瞧著她鬢角上的串珠,發髻上的白牡丹而想起過去,他說過,他喜歡她那樣的裝束,雅而不淡,華而不奢。
她心中已然冰冷,她不愛他,他也不愛她,兩個不愛的人被綁在一起不過是日日煎熬,他可以有很多女人,他還可以得到歡愉,而她卻隻能守著這一個男人,守著這一個一輩子也不會愛她的男人和一具得不到任何歡愉的枯敗身子。
心,已麻木到沒有痛意,她冷然一笑:“既如此,本宮就先回去了。”說著,她擺了擺手道,“高庸,這養元湯你務必請皇上喝下,本宮就不打攪皇上了,擺駕回宮。”
華麗鳳輦之內坐著的不過是一具紅顏枯骨,她的心早隨著宗政煦的死寂滅了,如今,她握有的不過就是這執掌後宮的無上的權力,還有她整個厲家的至高榮譽。她要護著太子登上帝位,走上那權利巔峰。
近日,她時常覺得累,興許是因為年紀大的緣故,她一天的時間有大半天是活在回憶裏,另一小半是活在爭鬥裏,她回憶每個點滴都是和阿煦在一起的時光,她本以為可以這個憑著自欺欺人的回憶活下去,可是沈如意的出現給了她一記當頭棒喝,無時無刻不提醒的著她的阿煦愛的是顏汐晚。
夜間,厲皇後心緒難定輾轉反側,睡在榻上隻覺得難受,起身走到殿外廊上,天空明月高懸綻放華章,樹葉參差,破碎月光照在身上,益發清冷孤寂,夜間風吹在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實在不能再容忍有這樣一個刺心的人時常在她眼前晃著,一勞永逸的法子就是除掉她,無聲無息的除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