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當年,怎麼就在夫人的事情上,轉不了彎,鑽了牛角尖呢?欸!”
似乎看出了楚喬的疑問,吳嫂握著她有些冰涼的雙手,眼底又泛起了苦澀和心疼,
“老太太這個人,跟先生一樣,都是驕傲到骨子裏的人。
我不是為他們說話,不過看著楚宅裏的,哪一個不是苦到骨子裏?
我在這裏呆了一二十年,真是什麼都看透了,誰說有錢人就幸福了?還不如平常人家,和和睦睦的過個小日子……”
楚喬看著吳嫂,不到五十的年紀,一頭黑發整潔的盤起,一身普通的棉料工作裝,跟記憶裏恬淡親切的婦人重合,這樣的性子,竟然有了些喬楠的風骨。
她忽然抬手抱了抱她,“吳嫂,不管以後的日子怎麼樣,都要把這份豁達和平淡保持下去,平安是福!有吳嫂的地方,才是楚喬的家!”
吳嫂忍了一晚上的淚水,在楚喬抱著她的那一刻,還是嘩嘩的流了下來……
這一家人,到底遭了什麼孽啊?
楚喬堅持不要吳嫂陪伴。
她回喬園拿的東西,除了自己帶進來的一些生活用品,還有就是原本整理好準備送給顧西陸的喬楠的設計圖紙。
這些圖紙跟楚涵雲整理的相比,隻不過是一些很小的不全的部分,所以她後來改變主意,把楚涵雲整理的一箱圖紙送了出去,至於這些,就留在了喬園——是她離開G城前唯一牽掛的東西。
情景居然和十年前不謀而合。
她黯然離開,隻帶走一箱圖紙。
喬園裏,樹冠成影,當季的茶花、茉莉、秋海棠都開到荼蘼。
楚喬站在樹影下,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喬園裏獨有的香氣,這些,將是她在江城努力生活的動力。
最後對著喬園深深一瞥,借著月色和路燈的白光,她抹了一把眼淚,準備轉身時,突然聽到身後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心驚的跳了跳,在看清那個孤獨立於喬木之下的男人時,她驚詫的張大了嘴巴,同時,腦子裏響起吳嫂之前的話,
“好多個夜晚,楚先生都在喬園裏一站一宿的不睡覺……我聽園藝老何說起,先生深更半夜裏喊著夫人的名字,對著園子裏的喬木淚流滿麵……”
楚喬不明白,明明自己是如此抗拒聽到吳嫂說起關於他的事情,卻如此清晰的記住了她當時說的每一個字。
這樣的楚涵雲,讓她呆立在原地,忘了腳步。
一樹成傘的喬木,比楚涵雲還要高,一身黑衣的他立於樹旁,竟然有孤苦伶仃的意味!
那一刻,說不心疼是假的!
楚喬感覺自己好不容易平靜的心口,又被一把利刃狠狠的刺穿,有殷紅新鮮的血液汩汩的流出,四肢開始變得冰冷,眼角刺痛……
她的牙關咬緊,哪怕令人窒息的氣息已經憋的頭腦發脹,生疼,也拚命的壓製從心底深處泛濫的疼惜!
這樣的結果,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如今斯人已去,這般的苦楚淒慘,是要給誰看?!
心裏雖然這麼想,人還是控製不住腳步,朝那個煢煢孑立的身影走去……
“爸爸……”沒有人理她。
“爸爸……”楚喬想,畢竟快至深秋,雖然談不上更深露重,這樣獨自站在院子裏總也不是辦法。
她倒要看看,被痛苦折磨的楚涵雲,會是怎麼樣愧疚的姿態……
“爸……”
楚喬連喊好幾聲,都沒有人回應。
這樣怪異的情況,讓她忍不住胸口狂跳起來……
“撲通,撲通……”心跳如奔馬。
她敏感的感覺到事情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樣簡單,楚涵雲的情況,似乎有些詭異。
如果換做十年前,她肯定沒有這個膽子上前一探究竟,眼下卻不同了,她獨自生活的日子,練就了她的膽量大了不是一點點。
“爸爸……”她輕聲的喊著,同時慢慢接近楚涵雲,纖細的手指輕輕觸上楚涵雲的衣袖,指尖感受到透過薄薄絲織睡衣傳來的熱度,心裏方才稍稍吐了口氣。
不過很快,她便發現了楚涵雲的異常。
她就這樣挨著楚涵雲而立,他卻沒有回頭看她。
楚涵雲頎長挺拔的身姿就那樣靜靜地杵在原地,沉穩儒雅的雋秀麵容此刻仿佛千愁百緒。
厚薄均勻的嘴唇有些哆嗦,雋秀的墨眉緊緊的擰著,似乎有鑽心的痛楚無法紓解。
楚喬握住他的胳臂時,毫無預警的感受到他整個身體不可遏製的顫栗,驚得楚喬猛然鬆開他的胳膊,人也往後退了好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