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奇涼,蕭元均瑟縮著身子與唐長生委坐在一團破草團上,兩人一別數年,各述經曆,自有唏噓感歎。轉眼間,蕭元均已是弱冠之年,唐長生正值而立,十載年紀的差別並未拉開心靈的距離,兩人又同是嫉惡如仇,憫於天下的性子,幾句話說的火熱,蕭元均隻覺得身上寒氣也減了很多。
然而說來說去,唐長生口中的有名之財水落石出,那是北平沙縣令新近得了一筆钜款,一小部分是貪吞所得,一大部分是不知從何途徑收獲,那無名之財便是小王村的前晉財富。
唐長生也曾在小王村查了數天,以他的眼力,看出幾股勢力高手如雲,自己沒有絕對的把握應付,而且許多人又挖又掘,再無新的發現,那傳聞多半也不屬實。還是沙縣令手上的銀子實在,況且難民不少,早一日救濟過去,便少些難民餓死,於是他便進了縣城,查了多日終於對沙縣令藏銀之處有所確定,還未及動手,就遇見了蕭元均。
蕭元均問道:“他藏銀的地方難道在青樓?”
唐長生道:“他有個相好,那鎖飛票的銅匣就保管在樓裏。”飛票是當時的一種錢莊憑據,在一地拿票,另一地取款,類似宋之後的銀票,但有所不同。
蕭元均抱起雙臂,道:“你既打探好了,怎麼還不動手?”
唐長生麵有疲憊之色,“這樓中有些蹊蹺,我還不能擅動。”
蕭元均忽然岔開話題,打趣道:“那有什麼,進去一趟不但能造福百姓,還能看看姑娘,悠哉美哉。”
褚捕頭拎著一方食盒湊了回來,揭開蓋子拿出兩壺溫酒,幾個饅頭,一碟牛肉,唐長生真是餓了,狼吞虎咽,蕭元均看著他這幅樣子不由暗自心酸。
唐長生吃光飯菜,對著褚捕頭道個謝。
蕭元均起身道:“我再不回去,就要凍成冰塊,那裏有我的眼線,也許明天我給你些有用消息。”
一聽蕭元均這麼說,唐長生樂道:“也好,看你的本事。此事成了,我送一份小禮。”
褚捕頭適時道:“唐大俠,我已派兄弟四處監視,您可放心睡一覺,有了什麼動靜我便通知您。”
唐長生笑道:“謝你的好意,可我勸你將屬下收回吧,否則你可是要捅大婁子。快去吧。”
褚捕頭對這人初次見麵,卻是對他說的話毫無懷疑,立刻去了。
當晚蕭元均回到房中,在屋中找出一個破鐵盆放在窗邊,抽了根木柴敲了三下,聲音雖不大,但在夜晚遠遠傳出,不一會,孟雲順著一扇小窗鑽了進來,將幾日所看到聽到的消息告訴了他。孟雲也不知重點,嘮嘮叨叨的說了半天,蕭元均細心捋順推測之後才有所斷定。
他囑咐孟雲回去後多留意沙縣令的消息,看著他消失窗外這才睡下。
第二天報曉時分,蕭元均起身去找唐長生,長生想是連日不能好好休息,通紅的眼睛在無光處竟也微微發出赤色來。蕭元均大略講自己所知道的講給他聽,原來沙縣令在降花樓為一個叫琉兒的姑娘贖了身,但並未帶回自己身邊,仍舊讓她住在降花樓。那兩個黑袍人不知什麼來路,一個住在小客棧,一個住在降花樓,暗自與沙縣令多次接觸,蕭元均猜測沙縣令那一大部分的錢財可能是黑袍人所給,但其中是什麼樣的交易,有怎樣的目的仍未探明,僅從銀兩上推斷,目的絕對不小。
他問唐長生道:“你可知啟明和熒惑?”
唐長生臉色微變,道:“這是極秘密的組織,你從哪裏知道?”
蕭元均正要說話,唐長生見天色蒙蒙欲亮,擺手道:“此事你不要再介入,現在你盡快回去,必要的時候我自去找你。”
晨光衝破最後一絲昏暗,如同無數利劍從天刺入人間。
蕭元均與廣三郎又開始新一天的忙碌,昨夜一番折騰,蕭元均身子受了寒,且沒有休息好,鼻子發堵,不時冒著虛汗,這半年多來,他失了武功,難以抵禦寒熱,沒少受病痛風寒之苦。
沈幽語看他臉色難看,想帶他出去找個郎中瞧一瞧,蕭元均借機提起前事,開個玩笑推拒,他心裏已有自己的計劃,片刻也不肯耽擱,隻等天黑就要借他人之手撒網。
好容易一天熬過,蕭元均的頭昏沉沉的,他忍著疲憊等褚捕快到來,兩人躲在屋中,才和盤托出自己所想。
他趁著黑袍人在樓內,沙縣令也在樓內,細查之下定會找出些線索來,便能順藤摸瓜。
以孟雲的功夫已可獨當一麵,當真動起手來,擒獲黑袍人不在話下。但為防節外生枝,有了褚捕快這個外助,更可能撈網大魚,多幾分把握,何況還有唐長生被牽扯進來,一旦降花樓上演出開始,他為了沙縣令手上的飛票也不能袖手旁觀,就算再有敵方高手在也能勝券在握,此時他是一心想揪出黑袍人以及他們身後的組織來,救出家人,更希望落個各大歡喜的結局:褚捕快立功揚名,唐長生取了銀子遠去,自己家人重聚。這一切就要看今天這步能否走得好。
褚捕快凝神聽蕭元均說出的、屬於他該知道的那一部分計劃,細細思考,不斷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