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的下雨天路上總是泥濘無比。
而偏偏又是在這樣一個潑墨般的不見五指的夜晚。
周二虎忍不住罵起娘來,但罵歸罵,他還是發動了自己那輛新買不久的大眾牌小轎車,疾馳在瓢潑大雨裏。
忘記說了,周二虎是南頭村遠近聞名的暴發戶。前些年在城市裏和人合夥做建材,沒想到這個僅有高中文化的矮胖男人居然還真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而和他四六分成的合夥人這些天也莫名其妙地失蹤了。這樣順風順水的生活著實令村裏人豔羨不已。
開在崎嶇顛簸的山村公路上,他報複似的把車燈開到了最大。
畢竟他此刻隻想做成今天最後一單生意,當然也許也會是今天最肥的一筆買賣。也許是雨下得實在太大的緣故,明明坐在開足了暖氣的車廂裏的周二虎依然覺得一陣陣寒意從體內升騰出來,是刺骨鑽心的冷。
這樣思緒飄飛著,周二虎的駕駛速度不知不覺又快了起來。
誰想到就是這麼短短一瞬的工夫,路口的信號燈居然不偏不倚地由綠轉紅了。
而從前方一條岔路忽然一輛車飛馳而來,同樣也開著幾乎刺瞎人眼的車燈。
一時晃眼,周二虎居然忘記踩刹車停下來,就這樣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地闖過了紅燈。
而他在對麵那輛車過去的同時不過隻是下意識地冷冷地掃了一眼,然而不看不要緊,一看他卻著實嚇了一跳。迎麵而來的轎車裏坐著一個麵色蒼白的男人。
至於為什麼在這樣一個淒風苦雨的夜晚,他還隻能看出男人的麵色僅僅隻是因為,男人的臉幾乎可以用“煞白”來形容——而此時此刻,周二虎忽然緊緊咬住了下嘴唇,他總覺得膚色白到這麼不可思議的人隻可能來自非人間。
大晚上的遇上這種人,簡直晦氣。
但想歸想,周二虎還是告訴自己別去想什麼烏七八糟的事,反正就算這世上真有鬼,他周二虎活了這麼多年也沒見著,大概自己的體質就是注定不會招惹到什麼不幹不淨的東西的吧。周二虎繼續邊開車邊這樣任由思緒飄飛著,臉上不時泛起一陣得意的微笑來。周二虎總覺得自己是這個小山村裏最幸運的人。
如果有錢可以算做“有為”的話,周二虎真的算得上是年輕有為。膽大心細,能屈能伸。但他周二虎一直以來都把“過河拆橋”視為至理名言。比如——比如,那個失蹤多日的合夥人就是被周二虎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逼得走投無路,根本無力填上財務漏洞。至於合夥人最後去了哪兒,平心而論周二虎可一點也不在乎。隻要他消失了就好。
即便死在荒郊野外成了孤魂野鬼,那也和自己一點關係也沒有,周二虎默默地想到,畢竟殺人需要償命,可逼死人至多也隻能說明那個人心理承受能力不好,一點也怪不得別人。
他踩了一腳油門,享受著這種唯我獨尊的感覺。
長夜漫漫,他剛想完和合夥人的恩怨糾葛,就又轉念想起了病死的前妻。和所有有錢就變壞的男人一樣,他理所當然地在外花天酒地醉生夢死,和城裏那些土豪一般養起了貌美妖豔的“小三”。當然,周二虎從不認為自己有什麼錯,即使是懷孕的前妻被逼宮的小三氣得流了產,後來又被查出得了不治之症,他都一概不聞不問,隻出錢,畢竟,在他看來世上並沒有什麼是錢解決不了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