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玩畫舫的時候,本就有熟悉水性的仆婦守在一邊,以防萬一。燕芙蓉和鬆煙很快被救上來後,一同送到了正秋堂。大夫過來看了看,開了幾副藥,囑咐不要再受涼,也就罷了。
燕芙蓉記不得醉酒時說了什麼,鬆煙卻記得清楚。她在雪芽幾個丫鬟麵前強作鎮靜,心裏卻有些發慌。船上的丫鬟裏,難道每一個都能守口如瓶,沒有一個不去向定遠侯府的主人,定遠侯告密?
燕芙蓉身子弱,落進水裏便有些著涼,躺在床上養著。鬆煙喝了一碗薑湯,也就好了。邵鼎雖然沒有來質問燕芙蓉,卻也沒來探病。侯府裏的人常年沒有正經女主人壓製,多少有些捧高踩低。正秋堂裏的日子竟有些不好過了。
炎炎夏日,燕芙蓉房間裏的冰竟然不夠用。曹媽媽金媽媽年齡大了,先有些頂不住,找到鬆煙抱怨幾句。鬆煙把人打發了,兩位媽媽趁幾個大丫鬟不注意,竟然在燕芙蓉麵前訴苦,直說侯府裏的人如今不把正秋堂放在眼裏。燕芙蓉聽了,撐著病體,連頭發都隻鬆鬆地挽了一個髻,就要去見邵鼎。
鬆煙知道的時候,燕芙蓉已經去了後湖。
今日邵鼎的客人來訪,也是在畫舫上遊玩。客人是京城裏有名的浪子,和燕芙蓉也是有些前緣,就是那個笑稱“黃金萬兩,不如芙蓉”的曹瑞中。他帶著幾個色藝雙絕的舞姬到邵鼎府上隱晦的為自己的舅舅賠罪,姿態不可謂不低,好在他本人生性風流灑脫,倒還能顯得有些不卑不亢。
燕芙蓉吩咐仆婦撐小船帶她到畫舫上,仆婦怎麼敢去打攪侯爺招待客人?隻好支支吾吾,一心拒絕。畫舫上,邵鼎厭煩舞姬浪蕩模樣,便和曹瑞中兩個人在船艙中密談,讓幾個歌姬在甲板上自己玩樂。幾個名滿鳳沼的舞姬向來是被裙下之臣捧到天上,倒是第一次遇到邵鼎這樣,看她們一眼還嫌多的。
其中一個名喚清歌的,無聊地倚在欄杆邊,看到了岸上消瘦的燕芙蓉,便招呼身邊的姐妹們去看,“岸上有個瘋婆子!”
其餘舞姬看了,也拿燕芙蓉逗悶子,“難道是侯爺的妾室?”
“侯爺可別因為這樣的人,對咱們女人失了興趣。”
這湖不大,燕芙蓉雖然聽不到這些舞姬的嘲笑聲,卻看得清這幾個人笑嘻嘻的模樣。燕芙蓉大怒,見眼前的仆婦還是躲躲閃閃,伸手抓住竹篙就跳上了小船,她不識水性,全憑著一口心氣,要去同人論高低,小船在湖裏打著轉緩緩向著畫舫而來,更惹來幾個舞姬的笑聲。
船艙裏的邵鼎與曹瑞中聽見了,也向外望去。邵鼎看到小船上的燕芙蓉,一時間也未能認出來。他印象裏的燕芙蓉,仍是幾年前那個光芒四射,美豔不可方物的人,便隨口吩咐身邊的親兵,“把那人送回岸上,不許再來打擾。”
他又皺著眉頭看了看甲板上壓抑不住笑聲的舞姬,對曹瑞中說道,“將這幾位姑娘送回去吧,我這裏不需要。”
曹瑞中心中歎他不懂得憐香惜玉,麵上微笑著答應下來。
親兵得令,從船上一躍而起,點水到了小船上,燕芙蓉正倔強地同小船較勁,親兵也不識她,見她衣衫有一些不整,頭發也淩亂,倒是沒有貿然碰她,隻是輕巧奪過燕芙蓉手裏的竹篙,在水裏一點,便把小船轉而撐向岸邊。燕芙蓉大病未愈,本就是強撐著要去與人理論,這時候被打斷,就有些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