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香等燕芙蓉走了,枯坐在燭火前,有片刻一動未動,麵色陰得滴水。她的眼睛無意識地瞥向方才狀似隨意地放在桌子上的信件,伸出手拿起來再次端詳了片刻,臉上陰雲散去,眼神漸漸堅定起來。她正要站起身來,雙兒忽然畏畏縮縮地來挑簾子,“姨娘,我有事稟告。”
眉香一邊將信件整齊疊起來,封進一個信封裏,一邊示意雙兒說話。
雙兒見她雖然表情平淡,卻比這幾日的陰沉模樣好了許多,便放鬆下來,嘰嘰喳喳說道,“方才來了兩個怪人!等在門口一定要見大人!還問了您!有一個男人腰上配著長劍,拿來嚇唬老蒼頭,好在他膽子大,一點都沒害怕,堵著門沒有讓他們進來!”
她鬼鬼祟祟地看了看門口,小聲地對眉香說道,“姨娘,你說這會不會是表小姐派來的?”
眉香聽到有男人,心裏一邊揣測著是鬆煙什麼人,一邊作出無需大驚小怪的樣子說道,“大人在國子監任職,官居六品,交遊廣闊。這外邊什麼樣的人沒有?認識一兩個情緒激動些的找上門來,有什麼好吃驚的?”
雙兒抓了抓頭發,疑惑問道,“那還寫信給青州嗎?”
眉香說道,“像往日一樣,每月初捎封代表無事的請安信就是了。”
她把手裏的信封遞給雙兒,說道,“我方才已經寫好了,下月初托人帶去。”
雙兒答應了一聲,正要出門去,眉香站起來,說道,“夫人在做什麼?”
知道她指的是韓友青的母親張氏,雙兒說道,“下午我去稟報有人來,夫人在佛堂裏正念經。”
眉香從書桌上拿起厚厚的一摞手抄的佛經,雙兒連忙要接過來,眉香摸了摸她的頭,沒有給她,說道,“你去玩吧,我到佛堂裏給夫人請安。”
雙兒問道,“姨娘,有什麼事嗎?”
眉香笑了笑,沒有答話。
何海清依著原路帶著燕芙蓉出了韓府,見她清秀的臉上重新有了笑容,心裏有些不舒服,韓友青另娶妾室這樣的事都欺瞞於她,分明沒有把她放在心上,怎麼還能被她原諒?何況她平日裏嘴巴刻薄,性格孤僻倔強,這時候為什麼又像是被衝昏了頭腦似的,不管不顧地信任著韓友青?
燕芙蓉隻覺得表哥是被母親逼迫的,正如當年她嫁給邵鼎時被母親逼著姨母將他關在韓家裏的情形一樣,心裏鬆快,笑著看向韓友青,說道,“咱們回去吧。”
何海清抱臂看著她,不痛快地說道,“到哪兒去?來時你不是告訴我,韓友青不許你今晚住在白濤院,回去了,你又要住在哪兒?”
燕芙蓉早已把這事忘了,這時候被問起來,手足無措的說道,“那該如何是好?”
何海清見她著急,無依無靠地看著自己,等著自己拿主意,心裏的怒氣像被戳了個洞,迅速癟了下去,他說道,“你身上可有銀錢?”
燕芙蓉想起來鬆煙給了自己的大額銀票,一手向衣袖裏摸去,正要神情興奮地給何海清看,手上已經摸了個空。她這才想起自己不習慣身上帶著東西,那日從定遠侯府回來,便將銀票塞在了白濤院西廂,自己的小包袱裏。
何海清見她失落地搖了搖頭,倒是理所應當的說道,“想來你這小丫鬟也是個窮光蛋。”
燕芙蓉聽了不高興,作勢要打他,何海清笑著後退一步,將自己的荷包打開給燕芙蓉看,裏邊空蕩蕩地,隻有三個銅板,燕芙蓉見了撲哧一聲笑起來。何海清絲毫不覺得羞恥,坦然說道,“我也是窮光蛋,不能帶你住到客棧去,所以今晚你若是不想無處可去,就得跟我去個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