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杆才在日光中睜開眼。然,隻一眼我就驚坐起來,因為——床前有數個宮女,端盆的端盆,拿毛巾的拿毛巾……但每個都低垂著頭。
是了,我好像現在是公主來著。我想到這裏,才長長的舒了口氣,領頭的掌事女官玲瓏依依行個禮:“主子,是否可以開始梳洗了?”
我點點頭。漱口,洗臉之後,玲瓏要為我梳頭,她問:“主子要什麼花式?”
呃,我怎麼知道有什麼花式?正在尷尬間,玲瓏仿佛忽然醒轉:“奴婢糊塗了,主子是要簡單些好還是繁複些好?”
“簡單些吧。”我猜著說。也不知道這個七寶公主的喜好怎麼樣。我坐到鏡前的那一刻仿佛被雷霆劈中:這張臉,跟那個跳下城樓的女子一模一樣!仔細看,連眉梢的那顆小痣都一樣!為什麼……會這樣?
我正在恍惚間,玲瓏就已經梳好了發,端了一匣子首飾來叫我選。我一見這匣子眼睛都直了,媽媽咪呀,money!金的,銀的,玳瑁的,玉的,翡翠的,寶石的……天!都是古董啊!但是我又帶不走。我喪氣了。
我很矜持的沒把我心中的狂喜表達出來,翻找了一下,發現這些首飾大多不是華麗至極的東西,看樣子,這個七寶公主和我誌趣相仿。我隨手挑了一把紫檀嵌十二禎明珠的簪子,又吩咐宮中的小宮女去門外折了兩朵海棠。玲瓏把花簪好後,我立刻發現自己蒼白的臉上添了幾分光彩。想了想,我又從匣子裏挑了一對貓眼墜銀珠耳璫。玲瓏很有默契的將胭脂上的很淡,在額上貼了魚鰓骨的花鈿。最後,我從衣箱中挑出了一身煙紫無紋的輕縐紗長裙。
我站到鏡前一看,一個明豔的紫衣麗人出現在眼前,然而,不是她。不是那個白玉美人,也不是那個越下城樓的女子,即使容貌一模一樣。她麵上的淒清冷寂是我所沒有的,我有的是對生活的熱忱,對生命的眷戀,所以,我與她,完全不一樣。
我對著玲瓏直接了當的說:“我想出去。”就算我再傻也看得出玲瓏看向我的目光裏滿滿的全是關切,大概是七寶公主的心腹吧?
玲瓏猶疑了片刻,還是答應了,但她從衣箱之中拿出了一條蜜色風毛長鬥篷:“公主體弱,請披上鬥篷。”
我望了望外麵暖暖的驕陽,再望了望厚厚的鬥篷,咽了口口水,忽然有點頭暈。
最終還是沒能拗得過玲瓏穿上了鬥篷,真的不是一般的熱!
跟著玲瓏穿到禦花園中,左拐右拐,好大哦!走到一塊巨大的山石邊,我看著山石眼睛發亮。玲瓏看見我這般小孩神色,微微一笑:“來,我知道有條路可以上去!”
爬到一半,我就累得想死掉,氣喘籲籲的,怎麼會?我當初爬泰山都沒這麼累!看來這副身體真的不是一般的弱!玲瓏見我累了,就將手伸給我,要拉我上去。我剛觸到她的手,便發現她的手心和虎口都長著厚厚的繭子。她絕對是個練家子。我沒有說什麼,也許她能得到七寶公主的信任憑的就是一身傲人的武藝。
終於爬上去了!我抱膝而坐,我拉拉玲瓏的裙角,可憐巴巴地用小狗一樣的眼神望著她,玲瓏失笑,最後也就坐在我旁邊了。
我閉上眼,感受著九月的驕陽撫過臉頰的感覺。
“好舒服啊!”我歎道,嘴角彎出一個恬淡的弧度。
玲瓏學著我的樣子抬頭,疑惑:“和平時沒有什麼不同啊?”
我笑著不語。
“其實……”玲瓏欲言又止。
“嗯?”我微微側頭表示我有在認真聽。
“公主您,變得很不一樣了阿。”玲瓏微笑著說,“過去,您從不會主動要求到出走,也不會為這樣的小事笑,您即使笑也是帶著清冷的意味的,更不會露出剛才那種滿足愉悅的眼神,所以……您……變得很不一樣了呢……“
她說的才是真正的七寶公主吧,那個任憑悲傷在心中流淌,麵上仍然帶著淡漠的女子,那個冷冷清清,沒有任何嗔癡怒笑的女子。我不是她,所以我從一開始就與她不一樣,所以這裏的生活再好,我總是要回去的,回去繼續我那看似平淡但豐富著活力的生活。
“不過,很喜歡這樣的您呢……”玲瓏依舊再說,“您總是那麼不開心,那樣寂靜的樣子,我和碧玉都為您著急呢。好歹這次把命撿回來了,雖然丟了記憶,但能看您這樣簡單的快樂起來,心裏麵也是高興的。”
玲瓏猛然驚覺:“哎呀,我都說了些什麼阿!”
我微微一笑:“沒關係。”
簡單的快樂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