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俺爹真是二蛋爹嗎?”
醜婦感到袖子被人扯著,低頭一看,平安滿臉難過惶恐,除了不安之外,還有一點點渴求。醜婦頓了一下,笑著蹲下身,伸出一雙粗糙的手捧著平安的小臉。
“咋呢,那是娘嚇唬二蛋他娘的。不然二蛋他娘可不會賠錢給我們。那平安的醫藥費咋辦呢?”
土語說著,雖然不是太別扭,但她就是不想“俺俺”地自稱。別人稱自己叫“俺”,她還是說“我”。
平安聽了忙高興地說:“阿娘說的是真的?那,要不,阿娘,俺家不要二蛋家賠錢了,俺不疼的。”
“那哪兒成呢?平安還小,等平安大一些,阿娘還要送平安去跟夫子讀書呢。平安讀好了書,將來考個狀元回來,做了官老爺,阿娘可要享福咯。”醜婦勸說:“平安要是嘴巴沒治好,將來成了結巴,可咋辦喲,阿娘可沒聽說哪一個狀元郎是結巴的。”
這話半真半假,送平安去讀書,這是自由考量的。能不能考狀元,那她都不是太在乎的。不過是這小子心腸好,心眼兒直,隻有這麼說,才能讓這小子不再想著不要張大媳婦賠錢。
至於嘴巴治不好,會結巴,當然不是真的。
果然,平安一聽,一臉勉為其難:“那,那好吧,俺家就先收二蛋家的賠錢。”忽然抬起小臉,黑亮的瞳子炯炯有神,鼓起勇氣問:“阿娘,俺考狀元,做了官老爺,二蛋是不是再也不會罵俺是野種了?還有張小牛,趙翠花兒他們是不是就會跟俺一起玩兒?二蛋娘也不會再罵娘了?”
醜婦愣住,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覺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個孩子……實在是太惹人疼了。怎麼偏偏碰上她這麼個無良娘親呢!
醜婦腹誹,心裏替平安難受,她果然是個無良娘親。但從今天起就要帶著懷裏的小包子種田做生意,一步一腳印,發家致富,過如日中天的好日子。
醜婦感慨。
張羅起午飯來。
被張大媳婦兒這麼一吵,時間都不知不覺到了晌午。
“娘,咱家往日都不吃中飯的啊。”平安有些鬧不清,正在土灶上忙活開的阿娘要做什麼。可能是摔壞腦袋了?
“從今兒起,改了。”
桌上一小碟醃小黃瓜,一小碟子炒花生米,兩碗粗糧粥。醜婦將最後一碟炒野菜端上桌子。
食材有限,調味料也少的可憐,她還是在土灶上翻了好久,才在一個很隱秘的犄角處找到一小碗素油,一個破碗裏有一個平安的手捏成拳頭大小的鹽塊。其他就再也沒了。
醜婦張羅平安做到桌子前。那張桌子也風雨飄搖,醜婦腹誹,不知道是在哪裏撿來的。四條腿的桌子,缺了一條腿,其他三條還參差不齊!
上帝!我曰你二大爺的!靠!
醜婦深深吸上一口氣,“來,兒子,咱吃午飯。吃完午飯,咱睡一會兒,下晌的時候,太陽落山,陽光不太毒辣,娘帶你上山挑野菜,再砍些柴火回來。明兒好到小柳鎮趕集。”
醜婦一想到上一世金枝玉貴的,心裏又偷偷向上帝豎中指。
母子二人便吃上午飯。
突然聽見院子裏有動靜。醜婦剛站起來準備出屋子去看看,結果門口就站了兩人。
這兩人醜婦有印象。對於她們的到來,醜婦皺了皺眉。
看清這兩人,醜婦幹脆又坐下,招呼平安繼續吃飯。自己吃的不多,隻往平安碗裏挑花生和野菜:“兒子,多吃點,長身子。”
門口的兩人麵上僵硬,尷尬地站在門口。
卻是其中一個年輕的女人帶著怒氣走到醜婦麵前:“喲,我說翠花兒,你那是啥態度,有你這樣對待長嫂的嗎?”
醜婦不理,繼續給平安夾菜,但是平安早就被這來勢洶洶的女人嚇得小臉蒼白,醜婦見了,心中不悅。
“啪嗒”一聲,放下筷子,她是極用力地把筷子扣到坑窪的桌麵上的,發出好大一聲響動,她動作又是來得突然。桌邊的女人被嚇了一跳。正想要指罵,醜婦截住了她的話。
“你嚇到我兒子了,柳大嫂。”那“柳大嫂”三個字咬字極為清晰。就怕桌邊那位柳大嫂聽不懂一樣。
“啥你兒子?就一賤種。你當年做的好事,可連累俺家迎春和迎夏說親了。好名聲呀!”
醜婦站起身,走到一邊,抱住明顯全身發抖的平安:“兒子,不怕。有娘在。”一隻手用著緩和規律的節奏拍著平安的後背。平安漸漸被這規律的拍撫安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