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
“夫人,快些躺下休息了。鋪子裏的事情交給魯掌櫃他們做吧。”明月端來銀耳燕窩,夢寒月實在是太瘦了。明月眼巴巴地看著一個健健康康的人,日漸消瘦,除了肚子越來越大,快遮掩不住了,其他的地方竟然開始反常地消瘦起來,原本圓臉的夢寒月,如今露出尖尖的下巴來。
明月是早也補,晚也補。可惜總是吃進去少,吐出來多,也不知道身體到底能夠吸收多少。
夫人以前都不上妝,現如今,不到萬不得已,夫人也不出門見人,如果出門見人,總戴著一頂圍帽。
夫人說,怕用了胭脂水粉對孩子不利。明月就有些糊塗了,那些後院裏的貴婦人,懷孕的時候,麵色總有菜色,為了自家的夫君看得入眼,總是塗紅抹綠的,也沒聽說過會對肚子裏的胎兒不好。
但夫人這麼說,明月總是聽著記著。
“放桌子上,我待會兒喝。”夢寒月放下手中賬本,正是因為知道她接下去沒多久要待產,因此,好多事情她隻要一有時間,就忙著做完。
“夫人又想哄著我先出去,然後偷偷把銀耳燕窩給倒掉吧。”明月走到窗沿前站著,指著那裏擺著的一盆金錢樹:“夫人的這盆金錢樹得換一盆了。”
夢寒月頓時紅了臉,她之前瞞著明月,偷偷把補藥倒進了盆栽裏。沒想到還是被明月發現了。
“這麼貴重的植物,就被您一碗銀耳燕窩給澆死了。”明月嗔怪夢寒月,“夫人,我看著您把燕窩喝下去,我就走。”
夢寒月苦著一張臉:“明月,你越來越像是老媽子了。小心以後嫁不出去。”
“沒事,明月今後跟著夫人,有吃有喝,不比普通員外郎家的小姐過的差。”明月給夢寒月盛了一晚燕窩,“給,夫人。”
夢寒月看今晚是逃不過明月的“法眼”了,拿起那燕窩,幾乎是捏著鼻子灌進去的。
再是好東西,一天吃個好幾回,夢寒月表示,她壓力很大啊。
夜深
夢寒月早已入睡。
自從那回夢寒月對小平安說了一句:“阿娘不想和阿爹一起,怎麼辦?”在這之後,小平安異常的沉默,並沒有回答夢寒月的問題。小身子沉默地轉身,在夢寒月的眼底離開了屋子。
那一天之後,小平安搬出了夢寒月的屋子。
自那之後,夢寒月自己一個人入睡,碰到那熟悉的床榻,心裏隱隱的心痛。孩子需要父母,她懂。
但她就是不能和那男人在一起。
前一世,聽說很多過不下去的夫妻,為了孩子勉強在一起,日子卻過得清冷。沒有什麼溫情。夢寒月問自己,那樣真的好嗎?
到得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原來自己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就算她再努力地去融入這個新社會中,從小到大受過的教育,秉承的思想和原則卻是永遠都不會變的。
平安搬出母子倆共同的寢室的第一天,夢寒月呆呆地望著床頂發呆到天亮。
搬出去的第二天,夢寒月哭了一整晚。
第三天,她抱緊自己,勉強入睡。
第四天,她已經能夠數著綿羊,不一會兒就進入夢鄉。
後來,便好像她的世界中,再也沒有平安這個人似的。
她好像和誰較勁兒一樣,好像被誰背叛一樣,好像失去了唯一一樣。
但她依然活著。該吃的時候吃,盡管吃完了吐。
該休息的時候休息,盡管入睡全是噩夢。
明月不明白夢寒月怎麼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瘦,幾乎每一天早上起來,仔細看的話,都能夠發現夢寒月又瘦了。她卻是不知道夢寒月心裏的焦慮和難受。
而平安也仿佛和夢寒月賭氣一樣,一連好幾天也不見他阿娘。
外人看著,不明所以。但知情的明月,卻替這對母子著急。
這一夜,半夜突然刮了大風,呼呼作響,傾盆的大雨打在窗子上,瀝瀝作響。
夢寒月睡得不踏實。半夜輾轉。
額頭上有些冰冷。
“嗯……”大概是冰冷感讓她難受,嚶嚀一聲。
下一秒,原本睡得不踏實的人,倏然間睜開了眼睛。
黑夜並不安寧。
“你還是來了。”黑夜裏,女人躺在床上,唇角有些自嘲。她一點都不懷疑,她這些日子的變化太大了,這個園子裏到處都是眼線。但這個男人來的太快了,能這麼快抵達京城的,唯有那對兄弟吧。
床榻邊,赫然站著一個偉岸的男人。
他聽到夢寒月有些自嘲的話,並沒有說話,他放下擱在夢寒月額頭上的手掌,撩開衣袍。坐在床沿邊。
夢寒月也沉默地撐起身子。她垂著頭,不知道是在看什麼,“你該知道,我不想見你,太子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