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寒月總會花很多的時間在小矮桌上寫寫畫畫。
紅中青曾經進來,自然看到了。
卻是看不懂。
當時還嘲笑起她:“夢娘子呆不住了吧?也是,正常人被關在船艙裏幾天幾夜不出去,都會受不了的。”
夢寒月白了他一眼,就沒再搭理他了。
雷向楓也看過幾次,同樣有很多地方看不懂。
他當然看不懂,很多寫的是阿拉伯數字。但每天夜裏入睡,二人同眠一個床榻時候,夢寒月總會問雷向楓很多問題。
但都是商道上的事情。
比如,雷向楓產業大多是以什麼為主,在哪裏有多少銀子可以賺。
總會把雷向楓給問的心氣浮躁,這才罷休。有時候雷向楓也會懷疑,這莫不是她故意報複他的新手段。但等啊等,總等不到下文。
就在這一日日的時間裏,這一日,船總算是抵達了福州。
這還是穿小河道的結果。
也得虧紅家三兄弟渡船的好手藝,才能在大江之上,和各個支流情況不清之下,平平安安抵達了福州。
福州福城
這是一個生機盎然的城市。
它靠海臨江,外通倭國,可達南洋,內可通厲唐諸州,水係極為發達。到處可見碼頭林立,或大或小。
夏寧、包頭縣一帶的糧油、皮毛、鹽堿、藥材等從水路源源運來,再由旱路輸送出去;天京州、河北州、太原縣鎮等地的絲綢、棉布、茶葉、瓷器、日用百貨,經旱路源源運來,再由水路運走,福州堪比中轉站,因此又稱之為“水旱碼頭”。
水路可通旱路,旱路也可轉走水路。這裏必然繁榮。但同時,人員也複雜。
每一日來來往往的客商,貨物,忙時多到衙門派專人維護。
除此之外,這裏還有全天下最大的官牙。
牙商,撮合貨物成交,中間人的作用。
有牙商,就有牙行市集。最大的當屬官牙了。
夢寒月上了碼頭,碼頭上叫喊聲,各種吆喝聲。
這種純粹不加任何人工成分的熱鬧,是夢寒月兩世為人,都沒見過的。
前一世,有隆重,比這個熱鬧都有,但卻是經過幾次彩排後,人為出來的熱鬧。
這一世,見識過江南和京城的繁榮,都與此處的景象格格不入。
都入秋了,碼頭上到處可見穿著灰布露出胳膊的單布短馬褂的青年漢子,也有打著赤膊,身上紋著紋身的壯漢。
夢寒月出了船艙的時候,雷向楓遞給她一頂圍帽。此時隔著圍帽,都能夠感受到這個地方的生機蓬勃。
“我喜歡這個地方。”
雷向楓眼神好,透過圍帽的紗簾,清楚地看到那張瘦削的臉上蕩起一抹躍躍欲試的笑容。
“因為這個地方,與我鮮明對比。”
夢寒月說。
紅家三兄弟中紅中青最愛找她麻煩,聞言,諷刺:“又說怪話,人都聽不懂。”
此時,紅家三兄弟樣貌已經變化,大兄二兄都不醜,樣貌平凡。三弟也不俊,同樣平凡樣貌。
三人頂著一張不慎出色的臉,呆在雷向楓身邊。
夢寒月才知,原來這三人中,老大和老二是易容,真容很平凡。老三曾經是真容,此時是易容。
三人沒聽懂夢寒月的話,但雷向楓卻聽懂了。
她恐怕是說,這個地方的生機蓬勃,和她此時的油盡燈枯,實在不配!
不知為何,她雖然沒有說明,雷向楓聽懂了,心中有些許異動。他暗自皺眉,總算是壓下去了這樣的異動。
“哎呀!是雷桓累當家!”他們太顯眼,雷向楓一身紅衣,更顯眼。
一個彪形大漢眼尖,立刻熱情地迎了上來。
夢寒月影藏在圍帽下的臉上,淡淡挑起眉毛。
雷桓?
看來,鼎鼎大名的雷向楓另一個身份,應當是很隱秘的。
“雷桓……呢!”夢寒月故意壓低聲音,說。
雷向楓淡淡掃了她一眼,那一眼,是在說:“安分一點,少了我,誰能護你安全?”
也是。夢寒月心思一動,心知,還是乖巧站在一旁的好。搗亂會死的很慘的。
“嶽三峰嶽當家,怎地有空來巡視碼頭?”雷向楓同樣迎了上去:“聽說嶽當家把紅香樓的花魁娘子給包下了?怎地不在溫柔鄉享受美人在懷?”
“嗨!雷當家,別提了!再好吃的山珍海味,連吃個一個月,任誰都要膩味兒了。”
“哦……原來是膩味了。”雷向楓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語氣一改:“嶽當家,我手上有筆大買賣,敢不敢接?”
嶽三峰“哦?”了一聲,不動聲色,問:“什麼樣的大買賣,讓你雷當家的都不敢接?那我嶽某人就更不敢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