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電看著他，目光中閃爍著將信將疑，最終還是微微點頭，轉回身去不再看這邊。
徐霞客瞟了一眼旁邊的顓孫泰然，看他還在和那些個文士獄友們一來二去地聊著，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邊他的小動作，便扭過頭去，閉上眼睛靜思。
而顓孫泰然一直都當做他是被今天這一鬧折騰得累了，再加上又坐了了牢，身心俱疲，才在小憩。
另一邊華京回去之後，對隨侍一旁的屬下說：“囑咐好獄卒，讓他們不要怠慢了顓孫先生和徐先生。”
“是，已經去囑咐過一次了。”屬下低頭應道，“您若是還不放心，屬下便再去一趟。”
“好，你去吧。”
那屬下領命走了之後，華京遣走了下人，一個人坐在自己的雕花木椅上，腦海中回蕩著那兩人之前如驚雷一般的話語。
“‘士不必再為士，民不必再為民’嗎？敢說出口，倒也符合顓孫兄的這個性子。”他若有所思地喃喃著。
華京明白，顓孫平日裏是個老實人，又因著出身並不富貴，四處遊走，靠賣筆墨得以維持生計，這麼多年下來自然也懂得明哲保身的處世之道。可他這樣的書生，對於自己所悟所認之理，也是一定會堅持到底的。所以如今，當眾說出那樣的一番言論，卻更是符合他這個人的性格了。
即是說，他的這位友人，是打心底裏認同統治應以民為貴，得民心者得天下的觀點。
華京不得不承認，他是有一點被這二人說動了的。畢竟這麼多年下來，他不是沒有見過代表統治的官吏失德，導致官逼民反的案例，也不是不明白，一個國家所有人的吃穿用度歸根到底還是來源於千千萬萬的百姓。一旦位於最高統治地位的帝王失德，天下百姓群起而攻之……
就算軍隊兵強馬壯，一個老百姓手無縛雞之力，這也絕對不是什麼好場景！
華京覺得，他似乎是有一點理解他們那聽起來大逆不道的觀點了。
可即便如此，“士不為士，民不為民”要想在現世實現，隻怕並非什麼容易的事。就像今天，隻是說出來，便已是遭到這麼多人議論非非，鬧得不可開交了。今天幸而還有他在，若是在別處說出這般又叛逆之嫌的言論，就怕不單單是下詔獄這麼簡單了。
話又說回來，若真是依這二人的觀點來看，鄭國造反卻如此得勢……
華京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單手扶著額頭，皺眉思考著。
“來人。”
門外立刻有一名小廝推門而入，躬身道：“殿下吩咐。”
“去書房將我紙筆與墨都備好，再去將後院養著的那隻信鴿帶去書房。我一會兒便過去。”
小廝點頭應是，退了出去。
華京親手把書信卷好放入信鴿腳上綁著的筒中，從書房的窗戶放了出去。
望著信鴿飛得越來越高，化成一個小點消失在天際，他神情嚴肅，自言自語道：“一定，可一定要趕得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