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秘密,為人君者不必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所有的知事大臣,而是應該有一些選擇的。並且,他谘詢別人自己該怎麼的時候,也不一定要透露他將要怎麼辦。然而為人君者必須提防,他們自己千萬不可以泄露機密。至於那些內閣秘議,下麵這句話可為它們的座右銘,就是“隔牆有耳”。一個喋喋不休、且以告人秘密為榮的多嘴之人,其為害之烈是許多懂得保密的人所遠遠不及的。有些事情需要高度保密,除了君主本人,不會有一個或兩個以上的人知道,這是千真萬確的,然而這一兩個人的言論也不見得沒有好處,因為,在保守秘密之外,這些言論還能繼續依著同一方針進行而不受擾亂。可是要達到這種情形,帝王就必須要是一位明君,一位自己有能力辦事的明君;並且那些參與機密的知事大臣必須是明智之人,尤其是必須對君主無限忠誠。英王亨利七世,他在最重大的事件中從不把秘密告訴任何人,除非是摩吞和福克斯,這就是一個例子。

至於權威的削弱,上述寓言巳經表明了補救之道。不僅如此,參與議論不僅沒有降低帝王的尊嚴,反而使之增高了,從來沒有人君因為接受言論而失去臣仆。惟有的例外是,某個議事官過於飛揚跋扈,或者某幾個議事官串通一氣的時候;但是這些情形很容易發覺和采取補救措施。

再說那最後的一件害處,就是人們進言的時候會存有私心。無疑的,“他在地麵上將找不到忠誠”這句話是形容一個時代,而不是針對某個人而言的。有些人天性忠實誠懇、質樸直爽,而不是狡猾難纏;為人君者當首先把這樣天性的人吸引到自己身邊來。再者,諫臣並非都是團結一致的,反之,他們常常是一個警惕著一個。因此如果有一個人的言論是為黨爭或私心而發的,多半是要傳到君主的耳朵裏的。但是最好的救治方法就是,人君要懂得諫臣,正如諫臣要懂得人君一樣:野王者之至德在知人。”

另一方麵,諫臣也不能過於喜歡揣測他們的君主的為人。一個能夠進言的人真正應該具有的品質是熟悉主人的事務,而不是深諳他的性格。因為這樣他就會很好地規勸他,而不至於迎合他的性情。君主在聽取議事大臣的意見時,假如既能聽取個人私下的意見,又能聽取當眾的意見,那會特別有用的。因為私下的個人意見是比較自由的,而當眾的意見則較為謹慎。在私下,人們敢於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而在公眾麵前,人們比較容易受別人的意見的影響。因此,最好是兩種意見都采納。聽取較為低級的人們的意見,最好是在私下,這樣他們就可以暢所欲言;聽取較為尊貴的人們的意見,最好是在公眾場合,這樣他們就會出言慎重。如果君主僅是為事情而征求諫言,而不考慮與事務相關的,那一切都是徒勞的。因為這樣做,一切事情就像是一幅毫無生機的圖畫,隻有選對了人,才會讓畫麵妙趣橫生、興味盎然。要用人而征求意見時若僅依靠階級的標準,去探究其人的人品與性格,就好像在研究一種觀念,或者一道數學題的時候分門別類的那種辦法一樣,那也是不夠的曰因為一切大錯的釀成,或大見識之顯出,都取決於人的選擇是否得當。古人說:野死了的人才是最好的進言者。”此話不假。當進言者有所不能言的時候,就可以通過書籍直接說出來。因此最好熟讀書籍,尤其是那些曾經身曆其境的人所作的書。

大多數情況下,今天的議事機關不過是一種普通的會議而巳,其間隻是在談論問題,而不是辯論。這樣就顯得過於草率,因而也不能得出正確的決議命令。在重大事件上,最好在一天前提出議題,直到第二天始討論,“黑夜帶來良言”。在英格蘭和蘇格蘭的合並會議上,就是如此做的。那是一個審慎而有序的會議機關。我主張,議事之前應該騰出一定的時間,這樣做可以讓陳情人的請求更受重視,會議機關也有時間來討論國家大事。在議事委員的選任方麵,任用那些不偏袒某一方議事官,對正反兩麵都加以審慎的對待。我也讚成委員會永久製,例如關於貿易的,關於財政的,關於軍事的,關於訴訟的,以及關於某項特別事務的都是如此。因為若有許多特殊的小議事機關而隻有一個國家的議事機關(如在西班牙就是這樣),那他們就實際上等於永久委員會,不過它們的權力大些罷了。凡是由他們的特殊職業而對於議事機關有所報告或陳述的人們(如律師,海員,鑄幣者等)應當先到各委員會報告,然後,看時機適宜否,最後再到議事機關那裏。並且他們不可以成群結隊浩浩蕩蕩地來,或者帶一種傲慢不遜的態度;因為那樣就是對議事機關的示威,而不是陳述了。一條長桌或是一張方桌或是依牆排列座位,這些都好像是形式上的東西,其實是有關本質的。因為在一條長桌之旁,在上端坐的少數人就可以實際上指揮一切;但是在別的坐法中,那些坐在下位的議事人的意見將會更有用處。當君主主持會議的時候,應當注意不要在言辭中泄露自己的意向;否則那些議事官就會因此而見風使舵,不會給出自己的真正意見,而要給他唱上一曲“恭祝我主萬事如意”的讚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