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熟悉的麵孔,人們紛紛點頭致意,三三兩兩地圍在一起聊天。這種場合,文人墨客遠遠沒有社交人士那麼受人關注,他們隻能呆在一旁低聲交談著。人們的目光時常在女士們的身上遊移不定。

正在尋找好友的諾貝爾·德·瓦倫突然看到坐在幾排椅子中間的雅克·裏瓦爾,便朝他走了過去。

“瞧!”德·瓦倫說,“真是小人得誌啊!”

可是,毫無妒意的裏瓦爾卻心平氣和地說道:“這樣對他也好,總算可以安定下來了。”接著兩人開始一一列舉自己見過的賓客。

裏瓦爾問:“您知道他前妻的近況嗎?”

詩人笑著回答道:“知道一點點。聽說她現在住在蒙馬特區,過著深居簡出的生活。但是……但是不久前我曾經在《寫作報》上看到過幾篇政論文章。這些文章的風格和弗雷斯蒂埃以及杜·洛瓦的新聞報道簡直如出一轍,作者署名讓·勒多爾,和杜·洛瓦一樣,也是一位年輕英俊、天資聰穎的有誌青年。他最近剛剛結識杜·洛瓦的前妻瑪德萊娜。由此可以看出,這位女士始終對那些初出茅廬的年輕人青睞有加。更何況,她現在有的是錢。為了做她家的常客,沃德雷克和拉羅舍一馬蒂厄可沒少費心思。”

裏瓦爾說道:“瑪德萊娜這小娘們不錯。人精明又善於鑽營。要是她脫光衣服,肯定更加迷死人。不過,杜·洛瓦既然已經是離過婚的人,怎麼又可以跑到教堂裏來舉行婚禮呢?”

諾貝爾·德·瓦倫回答道:“他之所以能夠在教堂舉行婚禮,是因為教會不承認他的第一次婚姻。”

“為什麼?”

“我們的漂亮朋友當初和瑪德萊娜·弗雷斯蒂埃結婚的時候,不知道是出於無所謂的態度還是節儉的原因,認為隻要到市政府登記一下就可以了。這樣一來,他們沒有接受神甫的祝福。對於神聖的教會來說,他們的婚姻純粹屬於一種同居行為。因此,杜·洛瓦目前仍是未婚男子。教會這次為他準備的盛大婚禮著實讓瓦爾特老頭破費不少。”

大廳裏的人越來越多,到處充斥著人們交談時發出的嗡嗡聲,甚至可以聽到人們的叫喊聲。社交名流個個在那裏裝腔作勢。他們喜歡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並刻意維持自己在公眾麵前的形象;他們覺得自己是高雅藝術品,是所有社交場合不可缺少的裝飾。

“我說,親愛的朋友,”裏瓦爾接著說道,“您不是經常去老板家嗎?瓦爾特夫人是不是真的和杜·洛瓦一句話也不說呀?”

“是啊。她不願意把女兒嫁給他。但是杜·洛瓦好像在摩洛哥發現的屍體問題上抓住了女孩父親什麼把柄。他以此威脅瓦爾特老頭,要是不把女兒嫁給他,就將一切公布於眾。鑒於上次拉羅舍一馬蒂厄那件事,瓦爾特決定馬上做出讓步。但是女孩的母親卻和所有女人一樣固執,她發誓不再和未來女婿說一句話。他們兩人呆在一起的時候,樣子真是滑稽。瓦爾特夫人表情僵硬,就像一尊複仇女神的雕塑;杜·洛瓦則極力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不過看上去卻很不自然。”

這時,幾位同事走過來和他們握了握手。一群人聊了聊當今的政事。聚集在教堂門口的人群所發出的嘈雜聲,如同遠處海麵上傳來的波濤聲,隨著陽光進入大廳直衝拱頂,淹沒了那些紳士淑女的竊竊私語。

突然,教堂守衛用長矛在木地板上敲了三下。人們紛紛轉身觀望,四周一片衣裙的聲和椅子的挪動聲。新娘挽著父親的胳膊,出現在陽光明媚的門口。

蘇珊看上去依然像個娃娃,一個身穿潔白婚紗、頭上別著橘黃色小花的俏皮娃娃。

她在門口停留一會兒,然後步入大廳。此時,管風琴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響,宣告新娘的到來。

蘇珊款款而行,低垂著頭,毫無羞怯之意。小巧玲瓏的她看上去神情激動,高貴典雅,儀態萬千。看著她從身邊走過,女士們紛紛微笑著讚歎不已,男士們則發出一片唏噓聲:“真是位可人兒!”瓦爾特先生的步履顯得十分莊重,他麵色蒼白,鼻梁上端端正正地架著一副眼鏡。

跟在他們身後的是四位身穿粉紅色衣裝、美麗動人的女儐相,她們簇擁著新娘緩緩而行。男儐相也是經過精心挑選的,不但身材勻稱,而且步伐一致,就像是被芭蕾舞老師調教出來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