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小區沉寂了下來,家家戶戶亮著讓人溫暖的燈光,飯菜的熱氣將窗戶熏得發白,讓人看不清楚裏麵的樣子,唯獨有一家冷冷清清的,女主人依靠在沙發上麵,眯著眼睛,電視裏麵放著廣告,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在看。
臥室的門緩緩打開,探出一個小腦袋,是一名十多歲的小男孩,大大的眼睛十分可愛,一點也沒有別家孩子的淘氣模樣。他就這樣看了許久,才卻生生的說道:“媽媽,爸爸怎麼還沒有回來。”
半睡半醒的女人被小男孩的聲音驚得渾身一抖,抬起頭來瞪圓眼睛盯著他:“那麼想你的死鬼老爸,怎麼不去找他。”
小男孩被女人吼得脖子一縮,沒有再說什麼,也沒有退回去,屋子裏就這樣尷尬的僵持下來,唯有電視裏麵的廣告不斷地放著。
女人看到孩子膽小的模樣,不耐煩的嘟囔著:“真隨根,和他爹一樣窩囊。”抬起頭看,已經晚上八點了,這時候應該早就下班了,女人也有些不高興,開始撥打起來丈夫的電話。
“你好,孫靜女士是吧,請問您和陳立民先生是什麼關係。”接電話的是個陌生人。
被稱為孫靜的女人一愣,張了張嘴,沒有說什麼,腦海裏麵產生了不好的預感,她用一隻手捂住嘴,片刻後才鬆開手說道:“我是他妻子,請問立民他怎麼了。”
“陳立民先生出了車禍,這裏是第二人民醫院,他已經開始急救了,請您過來支付一下醫藥費。”
電話那麵的聲音禮貌而又冷漠,顯然是見慣了這樣的情況,以最冰冷的語氣平複家屬的心情,令他意外的是,那麵又沉默了片刻,沒有哭泣的聲音,也沒有如其他家屬一樣激動的詢問,隻是幹巴巴的說了一句“謝謝。”便掛了電話,語氣裏麵有微弱的顫抖而已,打電話的男人看著掛斷的電話,搖了搖頭,“真是怪人。”將手機放到了一邊,拿起另一個電話找電話號碼,準備通知下一名患者的家屬。
而站在臥室門口的小男孩也發現母親變得很奇怪,她呆呆傻傻的看著手機,表情帶著不敢相信的模樣,母親的反常讓小男孩怯生生的將自己挪了出來,一步一步的靠近母親,在離母親不遠的地方,她終於轉過頭來,將目光投向自己的孩子。
“小軍,媽媽好像是自由了。”孫靜如此說著,又有些控製不住情緒,雙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渾身顫抖著,那模樣不像哭泣,也不像是在笑。看的小男孩都有些毛骨悚然。
就這樣瘋瘋癲癲許久,孫靜才漸漸平靜下來,自言自語道:“孫靜,冷靜一些,還不知道病情呢。”如此嘟囔著,一把抓起躲在一旁的兒子小軍,對他說道:“小軍,跟媽媽去看爸爸啊。”
“恩恩。”小軍用力點了點頭,跟在了母親的身後。
因為孫靜打電話的緣故,她算是被通知的家書裏麵比較靠前的,可是她卻是最後一個到來,來到急診室門口的時候,一名路過的白大褂男子看了一眼孫靜,他就是剛才打電話的那位,他好奇的目光引起了旁邊同事的注意。
“嘿,看什麼呢,美女?”
“得了吧你,都半老徐娘,上哪裏找美女去,那女人可奇怪著呢,自己丈夫出車禍了,不哭不鬧的,來的還這麼晚,看她那樣,還是打扮了之後才出的門呢,誒,你看其他家屬,誰不是匆匆趕過來的。”
他一說,另一名同事也注意到了,那女人的確鎮定的不像話。
這隻是醫院一角的情況,在詢問著醫生自己丈夫病情的孫靜並沒有注意到。
“雖然搶救回來了,但是還沒有度過危險期,如果醒不來的話,有可能成為植物人。”醫生如此說著,孫靜的表情難辨,安靜的可怕,待到醫生囑咐完了,孫靜才帶著兒子朝丈夫的病房走去。
在路上,兩個人走著,孫靜說道:“小軍,你喜歡爸爸還是喜歡媽媽。”
小軍看了看母親,縮起了脖子,悶悶的回答道:“我喜歡媽媽。”
孫靜看了看兒子膽小的模樣,沒有說什麼。
因為剛剛度過危險期,病房是被隔離的,並不讓患者進去,隻能夠透過玻璃從外麵看,裏麵病床上的陳立民身上被紗布纏的和木乃伊一樣,雖然轎車是從側麵衝過來,但是身為司機的他危急情況急轉車頭,在那電石火花之間,他反而傷的比較重,而也因為他的努力,公交車隻是側翻在公路上,而沒有直接被撞進不遠處的湖裏,那樣的情況下,恐怕生還的數字至少要減半。
母子倆站在那裏看了許久,玻璃上被哈氣呼成了白茫茫的一小塊,孫靜眨了眨有些幹澀的眼睛,帶著兒子離開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