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佛寺。
牲醴和禮樂都已準備齊備。大殿外,武士夾道而立,繡著金龍的傘、蓋、扇、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一副肅穆景象,蔚為壯觀。
朝廷大小官員們全套朝服,大多已到了寺外恭立候命。蘇澈剛步出羅漢殿,便有一仆從默然上前行了一禮。
蘇澈停住腳步,見四周無人,輕聲問道:“小姐已到何處?”
“剛出了宣德門。”
“哦?”蘇澈想了想,又道:“不是辰時出發的嗎?為何此時才出了城?”
仆從低頭道:“小姐去了趟十裏香用的早膳。”
舉世聞名的十裏香美食,他怎麼把這個給忘了,還未曾帶她去過。想到這裏,蘇澈不禁赧顏一笑,表情輕鬆了很多。
“不過,棗兒姑娘還讓奴才傳句話,她說小姐今兒著了九彩霓裳出遊。”
什麼?蘇澈麵色一寒,正待詳問,卻見不遠處奉詔而來的大臣也正朝殿外走來。
他眉頭一蹙,冷聲道:“不論用什麼方法,不能讓小姐上觀禮台!”
“是。”
出了城門,眼前又恢複了當初北上時沿路所見的景色。
聽著耳邊車輪有節奏的咕嚕聲,浮煙漸漸來了睡意。正要合上眼時,馬車忽然一頓,浮煙未及堤防,整個人向前一衝,棗兒眼明手快將她抓住。
“小姐,你沒事吧?”漪蘭剛剛也撞了額頭,邊揉著邊問。
浮煙拍了拍胸口,道:“沒事。”
忽聽得車外有嗚咽聲傳來,浮煙打開車門,卻見家丁在驅逐一灰衣老者。老人懷中似還抱著一人,死命坐在路中央不肯離開。
“住手!怎麼回事?”浮煙喝止,跳下車來。
那是一個年約七十的老者,滿身灰塵,全身沾滿了泥漿,懷中人深深陷在他厚厚的棉襖內,看不清模樣,隻有一隻手蒼白地垂在外麵。
見浮煙走來,他突然大聲嚷道:“小姐,救命呀,小姐,救救我孫兒吧!”
“老人家,怎麼了?”浮煙命家丁將他扶起。
“孫兒不知沾染了什麼病邪,今早起來就不吃不喝的,還全身發燙說胡話。郎中叫我趕快到城中找大夫興許還有救。求小姐發發善心吧,今個的馬車都趕著去金佛寺觀祭天大典去了。都沒有入城的車呀!”
浮煙忙令車夫調轉車頭。
漪蘭見狀,忙上前勸說,“小姐這裏離金佛寺還有好一段路呢,你……”
棗兒也從馬車上下來,剛看了眼老者卻一怔。六爺?這……她一見眼前混亂的狀況,不明所以。
正疑惑間,浮煙上前擋住了她的視線,“老人家,你快去吧,不要耽擱了你孫兒的病情,這些銀兩不多,您……”
“這怎麼行?”老者不停避讓,“小姐讓我們坐車進城已經是天大的恩賜,老身斷不可貪心了。”
“小姐……”漪蘭在一旁焦急地扯著浮煙的袖子,“咱一會兒還怎麼去金佛寺啊?”
棗兒趁機扶起老者向馬車走去,老者道了聲謝,手掌一翻將一張紙條塞進她手中。
“務必將老人家送到醫館。”
“是。”馬夫一聲吆喝,駿馬一聲長嘶,朝城內飛馳而去。
灰塵仆仆的大道上。
漪蘭越走越是不忿,嘟囔著踢起一大片灰塵,“小姐,你幹嘛把馬車讓給別人呀,那爺孫倆指不定騙人的呢,害得咱又要走路……”
浮煙打斷她的話頭,調侃道:“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走幾步路又不要緊,每次都做馬車你不覺得悶嗎?”
正說話間,隻聽遠處馬蹄聲急驟如雨,幾十名禁衛軍正從金佛寺方向疾馳而來。為首一人策赤色汗血良駒,錦衣勁裝,烏發飛揚間自有一種如天清俊,如日威嚴。
“哎呀!小姐,糟了,是上次那個墨將軍!”漪蘭驚慌地望著浮煙,“小姐,他不會又找咱麻煩吧,要不咱到路邊樹叢裏避一避?”
浮煙鎮定自若,道:“躲到樹林裏倒似我們成了鼠賊之輩。我們盡量靠邊走,給他們讓出道便是。想必他一個堂堂大將軍也不會刻意刁難我們吧?”
家丁們聞言也依次靠了路邊,給禁衛軍讓開一條路。
汗血馬率眾騎如旋風般馳來,攪起一翻漫天塵土。逼得眾人呼吸一滯,一時間連雙眼也睜不開。
忽聽駿馬長嘶,禁衛軍竟勒馬折返而來!浮煙才稍微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蘇浮煙。”
一聲如邪魔般冷戾的聲音響起。
浮煙的身體忍不住一抖。
他勒馬停在她身前,目光降下,冷冷道:“蘇家的馬車不會又陷泥沼裏了吧?還是……”他語氣一頓,視線輕慢地略過浮煙華裳束裹的纖腰秀項,“故意展露風姿?”
此言一出,幾十騎衛忍不住笑了起來,目光輕佻地注視著浮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