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未完,周遭卻是一靜。
李溯站在殿前潔白的石階上,目光俯視著眾人,那神情仿佛紅塵罅隙中落下的第一片飛雪,冰冷的毫無感情。
“皇上……”眾人屈身行禮,雯嬪這才反應過來,不禁臉色一白,在眾人之後慌忙行了一禮。
“今後,沒有我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接近南桐宮。”他的聲音淡淡的響起。
眾人皆是一愣,嘴裏應著喏,眼角卻不自覺得偷瞄向皇帝的神情。
手指不自覺地抖了一下,韓月薔保持著淺淡的笑,“皇上說的是,人多了確是太聒噪,蘇夫人需要靜養才是。”
她說這話的時候,指甲已經陷入手心的肉裏。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減輕心裏的不安與妒意。
當她第一次看到蘇孟氏的時候……不,應該說是“聽到”。中元節那天她剛從酒宴回去,便碰到了倉皇來稟的宮女。
蓮妃遇刺身亡!喝過了酒身子本來就有點軟,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身子是一下攤在了身後的芙蓉軟榻上。蓮妃是她宮中唯一的依靠,她一死,她該去靠誰?那個高傲的顏若已經懷有龍種,若是生個兒子,到時母憑子貴……
“不!”她瘋狂地抓住宮女,“皇上呢,他在哪裏?”
“在禦醫院,蘇相的夫人重傷,皇上親自抱去了禦醫院醫救,一直未離開過。”
若說蓮妃的死令她有些哀傷,那麼這個蘇孟氏卻讓她莫名地恐慌。他最寵愛的妃子遇刺身亡,他竟然不在殿內哀悼,卻在禦醫院守著一個已為人婦的女人。
怎麼會?
宴會上喝的栗子酒令頭腦一陣眩暈,她踉蹌著朝禦醫院跑去。
禦醫院內。來往穿梭著醫女和太監,手中或是拿著藥,或是端著盆……那盆裏是什麼?她上前一看,隻覺胃裏一翻,酒宴上吃的便盡數吐了出來。
血!居然全是血!
“啪……”正當她吐得翻江倒海般難受時,一隻盆子突然被摔了出來,發出刺耳的響聲。
隨即,她便聽到了他的怒吼。
“若是救不活她,我讓你們全部陪葬!”
一地跪拜的太醫,一個盛怒的帝王。她從沒看到過這樣的皇帝……他的神情是那麼癲狂,就像天空塌陷前絕望而憤怒的發泄,那樣冰冷絕望的冷意,如毒蛇般鑽入每個人的心髒,他們隻能匍匐著跪拜。
當視線落到床榻上的女子時,她突然就怔住了。被那女子的美貌所震驚,但隨即而來的卻是一種驚慌,就像現在……
那個男子眉目間盡是籠著淡淡的哀愁,是為了她的表姐蓮妃嗎,顯然不是的。那個女子雖然已為人婦,但……她確實有魅惑眾生的能力。
那樣的女子,就不該來到宮中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但是,既然來錯了,要麼死……要麼就將自己柔弱的雙手變成殺人的利器吧。隻是,誰能殺誰還是未知數……
韓月薔微笑著轉身,留下一地燦爛而冰冷的暮光西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