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關於橋姬(1 / 1)

三更天,月已西斜。落櫻橋,落櫻飄如雪。有女立於橋上,烏發如瀑,身姿如燕,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遠。

她果然是在的。猆焱微微招手,馬車在橋頭停下,他緩緩徒步靠近她,厚底的官靴,踩在青石板的橋麵,竟然沒有一點聲音。

女子著粉袍,寬大的袖,長長的擺。夜涼如水,橋上風急,裙在風中翻飛,上有朵朵栩栩如生的櫻花,一眼便可看出是出自江南最有名的繡紡。

女子手中提著大紅的燈籠,風疾,燈籠搖晃,燭光熒熒不滅。

再接近,女子飛舞的發微微掃到臉上,如絲光滑,如水冰涼。

女子感覺到有人接近,回頭,雙目瀅瀅,欲說還休。其素若何,春梅綻雪。其潔若何,秋菊披霜。其靜若何,鬆生空穀。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猆焱忍不住輕吟。那女子,怔怔看他,仿佛被嚇到,但又仿佛忽然之間思緒萬千,忽然之間,毫無征兆地,就滴下淚來。兩行清淚,滴滴晶瑩。

這個男子,白衣勝雪,蕭蕭肅肅立於眼前,神清骨秀,氣宇軒昂。一雙星目黑白分明,清澈無邪。落櫻的眼睛頓時被他刺痛,他的臉,在落櫻的眼裏,清晰,模糊,模糊,清晰。

他微微猶豫,伸過手來,撫去落櫻的淚。他的手很溫暖,而她的臉,如冰刺骨。

有風吹過,落櫻櫻花色長袍被風卷起,卷住他的白色衣角。她的發絲,隨風撫到他的肩頭。

纏綿不休。

為何哭泣?他低聲問。

落櫻搖頭,不語。握住他的手腕,讓他的手離開她的臉。雖然她是這樣貪戀他手心的溫暖。許久未曾體驗過的,溫暖。

落櫻的淚,滾落到她的落櫻袍,染出點點深色的印記,觸目驚心。

落櫻,再見,你可好?猆焱再問。

落櫻櫻唇微啟,鶯鶯軟語,吐出的,竟是,公子,你要不要我?

猆焱微怔,落櫻遙指橋邊櫻花林,林中隱隱有紅光透出。落櫻眼簾低垂,平添幾分嬌羞,公子,林中有紅綃帳,銷魂窟,公子,夜深天涼,如果你願意,可以帶我去。

猆焱看她,良久,眼中盡是憐惜。頃刻,他擁住落櫻,這麼冷的夜裏,他的雙臂讓落櫻無限溫暖,一時之間,落櫻在他懷中呆立,忘了推開他。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擁抱。感覺竟然這樣美好,有了依靠,有了港灣。落櫻幾乎想閉上眼,這樣沉醉,一直沉醉。

可是,不能。

落櫻的淚,悄悄滑落在他的衣領。顫抖的細語,在他懷中傳出,公子,是否願意跟落櫻去?

此刻,遠遠的天邊開始慢慢透出玫瑰一般的紅色,天快要亮了。猆焱微笑著,看水晶般透明的紅色,一點一點蔓延開來。他鬆開雙臂,我該走了。

第一縷陽光照到落櫻橋前,猆焱的馬車碾過橋麵,不過片刻,那個女子,已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