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中飛快的掠過一絲驚愕,隨即深深的看了一眼柳瑤,淡淡說道:“你不會!”聽上去那般篤定實際上卻是最直接不過的試探。
其實王平之以前這般想過,甚至他有些深信不疑的,認為柳瑤就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才在遇見他的時候露出那般表情。可是仔細想想又覺得不是,畢竟柳瑤隻是最初,或是在某些特定的環境之下才對他的容顏露出癡迷之色,但那眼中又很快恢複清明。不過他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沒想到隻在煙雨樓見過一次就被她看了出來,這才是讓他刮目相看的地方。
柳瑤聞言諷刺一笑,轉身看向有些幹旱的荷花池,淡淡說道:“因何不會?公子清或許不知阿瑤身份,但王郎卻是深知阿瑤身份的。阿瑤不過一尋常人家的小姑子,既沒有美貌也沒有才名,亦是沒有世人最在乎的家世,阿瑤若不如此,怎會引得王郎注意?”她說的頭頭是道,便是讓桃核聽起來都這般覺得,柳瑤如此做隻是為了要吸引王平之的注意。
柳瑤現在還成功了,因為王平之表情平淡的吐出那幾個字的時候,誰都能從他眼中的驚愕之上看出他的某些情緒波動。
桓清聞言顧不得生氣,他極是詫異問道:“你什麼家世?”遂沒等柳瑤回話,自顧自繞著她走了一圈,摸著下擺自言自語說:“觀之樣貌也算不錯,行止從容神情安靜內斂,便是尋常士族女郎也沒有你這般氣質,為何要如此貶低自己?”
柳瑤聞聽桓清的評價,神情有一瞬間的悲慟一閃而過,但她很快就仰頭一笑,那笑容有些淒然,聽上去都有些難受。“不過庶出女郎,又哪裏來的沉靜從容?我不過是知自己命運前途將一切期盼都泯滅罷了!”她認命說道。
王平之聞言淡淡說道:“聽說你母親是文氏嫡女,便是有些缺陷文家也斷不會讓嫡係子女加入庶出子弟。”
柳瑤聞言眼眸中墨色更深,她道:“因何不能?於家族之中帶不來想要的利益,成為棄子理所當然。”語氣平淡的好像在說另外一個人的事。
王平之聞言搖了搖頭,不再說家族之間出身的問題,而是轉頭對桓清說道:“剛剛不是還有些憤然?”
桓清聞言有些不好意思,他看了一眼柳瑤說道:“我是就事論事,不對人。”遂看向柳瑤說道:“兀那柳家小姑子,你說說為何要嘲笑與清?”
柳瑤搖頭說道:“沒有,桓小郎乃是當朝少年名士,阿瑤仰慕來不及又何來嘲笑之說呢!”口氣異常誠懇。
這句話莫說王平之對柳瑤有那麼一點小小的了解不信,便是桓清也不信,因為他不相信自己會看錯了。遂哼了哼說道:“騙人,你若是不說清楚,可別怪我纏上你了。”
柳瑤聞言一愣,隨即無奈說道:“真的,我與小郎素不相識,為何要嘲笑?”其實她之前也挺詫異為何桓清會纏上自己,不過見他生氣之時對自己的評價還不偏不倚,心中有些歡喜這樣磊落坦蕩的男子,隻是她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嘲笑過桓清。
或許是覺得第一名士王平之這樣的人都虛偽的很,潛意識裏對這名士兩個字就有些嘲諷,但她又不能左右世人想法,因而覺得這些人都同王平之一樣所以在看到桓清的時候才會不自覺的露出嘲諷的表情。不過之前對桓清說的那句話,隻是為了試探王平之。
桓清聞言一愣,脫口就道:“我也納悶啊!”
柳瑤朝他行了一禮溫聲說道:“那阿瑤在這裏給小郎賠不是,請小郎莫要在意,真是抱歉!”態度尊敬口氣誠懇,完全不似對王平之那樣。
桓清不好意思一笑說道:“不是就好,我這個人有些喜歡鑽牛角尖,還請阿瑤不要在意。”又從衣袖中掏出琴譜對王平之揚了揚說道:“你既是有客人在此,清不便打擾先行告退,平之兄待會兒有時間請指點下清,清便回去從頭再練細細琢磨一番。”遂對柳瑤行禮趿拉著木屐朝來時方向回去。
二人目送桓清遠去,王平之問道:“那我又怎麼得罪了你?”
柳瑤一怔,下意識的垂下眼瞼掩飾自己眼中的複雜,再抬眸時已是恢複深沉,她笑道:“王郎之前見過阿瑤?”
王平之搖頭。柳瑤抬手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青絲溫聲說道:“既是沒有見過,那又何來得罪之說?再說令堂同家母乃是好友,於年齡之上阿瑤要稱之王郎為聲哥哥,於平時王郎又是阿瑤仰慕之人,每次見到王郎都甚是歡喜。”
王平之聞言深深的看了一眼柳瑤,對呆滯在一旁許久的桃核說道:“你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