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西,別說了!她這是怕日後富貴了,我們的地位低下連累她!罷了罷了!阿瑤,你走吧!柳氏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柳墨元始終低著頭,疲憊不堪的擺擺手,也不聽柳夫人的勸解,從榻上站起身,似乎有些不穩,晃了一晃,略作停頓才穩穩的朝外麵走去。
不過是眨眼間的事,他的背影,似乎是老了好些歲,已有遲暮之象。
柳夫人一臉無措的坐在榻上,轉頭看向兒子,卻見他低著頭,好似也很傷心的樣子。她又轉頭看向女兒,隻見她麵無表情,眸色深深,竟是一點悔意傷心都沒有。
柳夫人忽然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女兒,好像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萬事都喜歡依賴他們的女兒了!她已經嚐到權利地位的甜頭,或許真如丈夫所說,柳氏這點子地位,根本入不了她的眼。更何況,如今的柳氏,想要重新回到朝堂之中,被皇帝重視或是被王謝兩家看重,也還是要靠著她的。
柳夫人看著柳瑤半晌,輕輕的歎了口氣。俗話說有狠心兒女沒有狠心爹娘,如今女兒有好的未來,身為父母即便不能給其幫助,也不能拖後腿。話雖然這樣說,她亦這般想,可還是覺得眼角酸澀,貼心的女兒越離越遠,這種感覺終是不好。
“阿瑤,你要好好照顧自己,若是將來的路太過難走,即便是天下都難以容你,我們便是拚盡性命,也會保全你。”她見兒子站在那裏始終一動不動,輕歎一聲下了床榻追隨夫君而去。
等柳墨元夫妻離開,柳瑤也不知該如何對自己的哥哥說,便反身下榻卻被柳書意抓住胳膊。
“阿瑤,你這樣做,其實隻是為了我們好對不對?”柳瑤轉過身,哥哥目光殷切,抓住她的手微微用力。
“哥,有些事你永遠不會明白,有些事你也永遠不必明白。不管怎樣,我也從未恨過你們!”她含糊其辭,但隻要略作一想,便能聽出,她這樣做不過是為了更好的保護他們,她更是從來沒有怨過他們。可若是他們誤會了,大腦就會自動將這句話翻譯成她是怨他們的,隻是不恨,但多少是怨懟的,因為他們曾經拋棄她那麼多年。
柳瑤打落哥哥的手,穿好鞋子,頭也沒回的離開了。她走的那麼決絕,連一絲轉圜的餘地都沒有。房間內似乎還殘留著剛剛的溫馨氣息,隨著門被砰的一聲關上,隨之進來的冷風倏然就將那些溫暖全部卷走了,好像在提醒他,曾經不過是曾經,過去的就過去了,不會再重來一次。
柳墨元呆呆的看著不遠處的院子,忽然覺得很累!很累!這種感覺很多年都沒有了,即便是他被族兄他們迫害到何等程度,他都沒覺得累,隻是心寒。可現在,他卻覺得累了!一放下肩上的所有擔子,他感覺自己真的老了,再也沒有當年的壯誌豪情,亦沒有當年的那種勇氣。
他是虧欠女兒的,也虧欠他的妻子。女兒說得對,他們之間的關係,早在很多年前就沒有緩和的餘地了,而她亦永遠不會原諒他,所以她說,讓他今後的人生都交還給他的妻子。
罷了!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未來如何,便由他們自己去闖蕩去吧!他不能給她幸福,也不能拖她的後腿……可為什麼心這麼痛呢?好難受,從不落淚的他,這一刻隻感覺眼角酸澀的難受,好像有些東西要從眼睛裏衝出來。
“哭吧!柳墨元,這一次為你的無能為力,為你的重男輕女,為你的所謂人生,放聲哭一次……”心中有個聲音在放肆的叫囂著,他的眼睛就越加難受。
有一隻手落在他的肩上,輕輕的,柔柔的,好像怕碰疼他一樣。溫婉如水,柔潔如玉,是他的妻子。
“墨元,阿瑤長大了,她做事一定是有道理的。若是她真的想要同我們撇清關係,今日大可不必前來,也不會將書意攔下,她定是要做大事的,我們要相信她!她是我們的女兒。”
柳墨元愣愣的回頭,看著妻子的眼。自耳不能聞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說話的聲音大小,但她卻掌控的很好,軟軟的,糯糯的,很輕很輕,像是風吹過耳邊一樣。
柳書意自己站在房間內許久,久到渾身上下冷的透了,才下了決心一般,從衣袖中拿出柳瑤給的錦囊,打開在手,仔細看了起來。
第二天天還沒亮,那些女郎就早早上門了,比之昨天提前了一個時辰。柳瑤在睡夢中被桃核喚醒,懶懶的翻了個身之後含糊不清的說:“這麼一大早來,讓她們等著。”
“可是女郎,得罪了她們就等於得罪她們身後的世家。”桃核站在床邊,臉色焦急,她也知道這樣不妥,可柳瑤若是不見客,將更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