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偶數年發生的事(1 / 3)

七九六年一二月一日

趁這次決定要搬家到伊謝爾倫要塞去的機會,我要開始寫日記。雖然我自己也不敢說能持續到什麼時候,但當我把決心告訴楊提督時,他表現得非常地欣慰。

“寫日記是個好習慣,隻不過我是不會去做就是了。”

“為什麼呢?如果是好習慣的活,自己也應該養成才對啊!”

“如果我把所有的事都做完了,你不就沒有事可做啦?俗活說,為了兒子的成長著想,就必須留下田裏的雜草才行!”

每次當提督使出“俗話說”的時候,我就沒辦法提出反論了。卡介倫少將遇到這種情況時,就會用“說清楚是從哪個典故出來的?”這句話加以反擊,聽說三次中會贏一次。玩笑歸玩笑,楊提督向國防委員會提出申請,希望把卡介倫少將調來伊謝爾倫要塞擔任事務總監一職的事,似乎沒能獲得批準。我軍這次在亞姆利劄大敗,又不是卡介倫少將的責任!隻是,楊提督也說了,軍人受處罰要比不受處罰來得正確。

所以就因為如此,楊提督買了一本厚厚的日記簿給我。楊提督深信文字這種東西是必須用手寫的。他打從心底就看不起錄音式的文字記錄機,說那是“連狗的叫聲也拿來當成文字的白癡機器。”原本提督就對機械這種東西抱持著偏見了。

直到前些時候為止,我們家的立體電視還沒裝遙控選台器呢!他說:“四肢健全的人看立體電視,為什麼非得用遙控器不可?”結果最近突然改變的原因,是優布.特留尼西特成為最高評議會的代理議長的緣故。每當特留尼西特那張自信滿滿的臉充滿整個畫麵時,楊提督要從沙發上跳起來去改變頻道,似乎感到太過於浪費勞力的樣子。用遙控器的話,一瞬間特留尼西特的臉就會消失,所以他現在對遙控器相當的滿意。隻要是播報新聞的時間,一開始就把遙控器拿在手上準備好,特留尼西特的臉一出現就馬上轉台,直到新聞結束為止,似乎一點也不覺得累呢。

好象變成光在寫楊提督的事了。也得稍微寫點自己的事才行。

今天就此擱筆了。明天還有得忙呢,而且要寫的事,對未來而言,暫時擱置一下也無所謂。

七九六年一二月二日

太空船的長途旅程,到今夭終於要結束了。明天就可以到達伊謝爾倫要塞,開始新的生活。是個開始嗎?我希望如此。前年的春天,當我第一次站在楊提督家的門前時,也是這麼的期望的,並且我也沒有失望。

在這之前,有兩年的時間是在杜會福利機構裏生活。而再往前推,也是兩年的時間和祖母一起生活。這個開端,是當我被叫到小學的校長室得知父親戰死的消息。

“帝國軍的那些人,實在是壞到了極點的一群人。是和平、自由以及民主主義之敵,是全人類之敵,是文明之敵,有多少妻子的好丈夫被帝國軍殺死;有多少孩子的父親被殺死了……”

就象這樣冗長而又無意義的話一直持續著,而我隻了解到----爸爸戰死了,被帝國軍殺死了----而已。即使隻是八歲的小孩也能了解這個事實。那時,校長的態度也許是正確的,為了不讓八歲的孩子受到刺激所刻意表現出來的也說不定。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校長又說:“……所以你也必須將你父親那樣與邪惡勢力作戰而捐軀的行為,視為一種榮耀才行!”

以這種話作結尾的時候,我己經非常的明白,校長把最重要的部分省略了。那種不希望被僅有八歲的孩子看穿,很明顯的是不負責任的態度。

不過總而言之,這是我人生的一個轉機。

楊提督也說過,自己的人生轉機多半是由別人來告訴你的。

“我老爸因為事故死亡的時候也是,進入軍官學校就讀的時候也是,配屬到艾爾.法西爾的部隊時也是,都是由他人來告訴我這些事的。反過來說,我本身有好幾次由其他人來宣告我的人生轉機,也就是說,人生也隻不過是把宣告的內容成立而已。”

從海尼森出發前的一個星期,真的是快忙死了。

星期一到學校去辭行時,被布修老師拖住,後麵預定做的事全部被搞亂了。他一直想說服我到學校寄宿,留在海尼森。

“我是為了你好才會這麼勸你的,尤裏安。如果到前線要塞去的話,你的世界會變得很狹窄。我從為你應該在廣大的世界多見一些世麵,這才會對你的成長有所幫助。”

雖然布修老師嘴裏是這麼說,但我知道還有些說不出的理由。其中之一是因為布修老師是飛球部的指導老師,而我是飛球的年度得分王。在我進飛球部之前,哈羅朗校在聯盟的排名永遠是第二名,所以我的存在對布修教師而言,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還有一個理由是布修老師完全不信任楊提督這個監護人的緣故。“以身為軍人來說是很了不起”這種話對我說了不知道有多少次。也就是說,楊提督除了當軍人之外就沒有一點了不起之處的意思。我也沒法反駁這種說法,但總有其它較不那麼陰險的講法吧?反正我要照我自己的意願去做。

“你也是太好事了。就照現在這樣留在海尼森成為飛球的職業選手是比較聰明的做法。要是對我這個身為監護人的成長有所期待的話,那實在是很難的事!”

楊提督雖然知道自己的缺點,但似乎並無意去改正的樣子。而我也不希望他改正。

該怎麼說呢?卡介倫少將會說:楊總是以自己的經曆囊括普通的人生法則;但非常遺憾,這不是我想說的說法。

當卡介倫少將--當時是準將--把介紹信拿給我的時候,笑著對我眨眨眼:“總之耐心的被他喂吧。雖然是各方麵脫離了常軌的家夥,但並不是說沒有前途的。”

這個嘛,被喂的到底是誰呢?

七九六年一二月三日

第一次見麵、第一次見麵、第一次見麵的日子!我大概得說上幾次的“初次見麵,請多指教”呢?我打定主意一定要禮儀端正才行!雖然我是楊提督的被監護人,但身份隻不過是同兵長待遇的軍屬而已----不論是哪一種身份,稱呼都很叫人頭痛的。不管怎麼說,如果我的態度太隨便任性的話,楊提督一定會被批評,所以非得小心不可。

就依照留給我深刻印象的順序來說吧。首先,一定是伊謝爾倫要塞。當我自窗內以肉眼看到直徑六十公裏的銀色球體時,不由得驚叫出來。雖然在立體電視啦、雷射投影啦,照片中和媒休中看過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但實物和印象還是有差別。該怎麼說呢?是的,簡直是有天壤之別呢!

由慢慢接近到進港,直到現身踏上港地麵的四分鍾之間,我的呼吸器官和循環器官都在全速運轉著。這種既興奮又緊張的心情,是自我了解到福利機構的老師對我說:“你到楊提督的家裏去吧,從今以後他就是你的監護人了”這句話的意義以來,還是第一次呢。那個時候,陪著我的是比我身體還大的行李箱。而今天,陪著我的是楊提督。“喂,可別跟丟了"我緊跟著說完這句話就回過身的提督身後,走下了扶梯。數百雙手,一齊向伊謝爾倫的新司令官致敬。此時是二點四O分。

楊提督的寓所---我的新家在正二O二六居的D四區。比在海尼森的希爾巴利(銀橋)街的軍官宿舍還要來得大。一進門是玄關,再來就是飯廳兼起居室。圖書室兼談話室、書房、寢室、客房、我的臥房、廚房,還有儲藏室。

另外還有一間沒有固定用途的大房間,書房裏擠不下的書,遲早會侵入這塊處女地的。這個預言我是有絕對的信心。

楊提督和我,要說對伊謝爾倫有任何不滿的話,大概就隻有,包括美麗的庭園在內,所有的風景、氣候全部都是人造的這一點。

當然,這種不滿看起來很傻就是了。公園裏的草地啦、雜木林啦、泥土啦,雖然不是自然生長的,但也全都是真實的東西。氣候是按照海尼森北半球的壞境設定的,也有四季的變化,在森林公園露營一定很有趣。

提起露營,我記得有一次希爾巴利街整區的能源供應係統故障,那一晚,楊提督和我體會到了在寒冷星球露營的滋味。我們把起居室的火災自動水裝量的開關切掉,拿掉地毯,用軍用的固體燃料來燒熱水,全身裏在毛毯裏,點亮緊急用蠟燭來照明,吃軍用糧食的墨西哥菜和蕃茄雞汽。又吹琴,說鬼故事,輕聲低語的,渡過快樂的一夜。第二天早上,當我們還裏在毛毯裏睡在地上時,軍方設備局住宅課的人員們跑來,望著室內發呆。在那之後,軍官宿舍的使用規則上,為什麼會加了一奈“禁止在屋內生火以及其他類似行為"的理由,隻有楊提督和我才知道。

不光隻有伊謝爾倫要塞本身,我也見到了住在那裏的許多人。首先,是擔任伊謝爾倫要塞防禦指揮官的先寇布準將這個人。

華爾特.馮.先寇布準將,大約是三O歲出頭,個子很高,相當英俊的人,眼楮和頭發的顏色在灰色和棕色之間。聽說他原本是帝國貴族出身,但好象不是個嚴酷的人。甚至可以說完全相反,是個不拘小節,能和他開玩笑,能談得來的人。

隻不過,也絕不是個隨和的人就是了。如果從為對方是個話不投機的家夥或是講不通的家夥的時候,我看他一定會當場掉頭而去,根本不甩人!

“尤裏安.敏茲就是依嗎?我聽楊提督提起過你,已經打算正式成為軍人了嗎?”

“是的,我想成為軍人。”

雖然不認為被輕視了,但先寇布準將的反應看起來諷刺的意味相當重。

“就算是軍人也分很多種。象是操作員啦,象我這樣的陸戰隊員,或者是工兵?不能清楚下定決心的話,也會替楊提督增加麻煩的。”

要是回答得太差勁的話,他一定會嗤之以鼻的,所以我心裏好緊張。

“能夠的話希望能成為參謀……”

“我想那個人不需要參謀的。智略上比那個人更敏銳的軍人,在宇宙哪裏找得到?有的話也隻有帝國的羅嚴克拉姆侯爵而已。你想在智略方麵幫助楊提督嗎?”

諷刺的對象即使隻是個孩子,這個人也不會寬容。人馬上反射地回答:“但是,即使是有大腦也不能缺少小腦啊。”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正確的比喻,先寇布準將好象覺得很有趣似地看著我,他笑了。比起我回答的的內容,我讓為他對我能提出反論這件事,還比較中意。

“原來如此,小腦好象是管運動神經的吧。”先寇布準將和我約好,要教射擊和肉搏戰技巧。能和我軍最高級的射擊和肉搏戰的名家做這種約定,高興是很高興,但我想訓練內容一定很嚴格。這種程度是可以預料的。不管怎麼樣,實際做了之後……就知道了。

當然也不全是初見麵的人全是不認識的。從海尼森出發搭別的太空船到達的人中,也有不少楊提督和我熟識的人在。

以這種形式再見麵的,其中有達斯提.亞典波羅少將。是在亞姆立劄戰敗後升官的許多人之中的一個。

“哎,那個時候以為已經不行了呢。在我們射一發的時間裏,敵人差不多射十三發過來;不隻數量上比不過人家,陣形也亂成一團,指揮係統混亂得可以。我就在想這次是輸定了。如果從為在這種狀態之下能贏的話,那也未免把戰爭想得太簡單了。”

這種說法簡直就是這個人完全沒考慮到自己會戰死的事呢I“一個人也不剩,全部戰死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的。如果有殘存的人的話,那一定就是我了。”

要怎麼神氣都可以。楊提督告訴我,那個伍蘭夫提督的第十艦隊能避免如字麵意義一樣的全滅,就是這個人的功勞。那種大膽又確實的指揮,和他到楊家來訪時隻會開玩笑的樣子,實在是今人無法想象。

除此之外,還有今天見到的奧利比.波布蘭少校和伊旺.高尼夫少校,是楊艦隊值得誇耀的兩大擊墜王。性格看起來好象相差很多,但以我看來,實在是感情很好的兩個人。

一看到女性,波布蘭少校是一定會上前搭訕的。而高尼夫少校即使有女性和他打招呼,他也會覺得太麻煩而不去理會人家。如果隻是個人行為而已,就不會這麼引人注目,但兩人組合起來的話,簡查就是對比了。

“這家夥是同盟軍裏排名第二的名飛行員喔。隻不過看起來不太象就是了。”

波布蘭少校拍拍高尼夫少校的肩膀對我這麼說。而他其實想說什麼我非常明白。高尼夫少校注意到我的視線,做了個總結:“再告訴你一聲,敏茲。最厲害的飛行員已經戰死,躺在墓裏了。”

果然是對好搭檔。不過也許這種想法是天大的誤會也說不定呢。

七九六年一二月四日

昨天寫的東西,我想做部份的修正。我以為和先寇布準將是第一次見麵,但卻並非如此。在伊謝爾倫攻略戰結束後,曾見過一麵。但是那也隻是在統合作戰本部等楊提督時,稍微報了名字而已,隨後就馬上忘記了。而且,那時先寇布準將也沒有告訴我名字啊。不過先寇布準將也真是壞心眼,還用一副從來沒見過的表情,說什麼∶“尤裏安.敏茲就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