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拿來和魯道夫相提並論,優布.特尼西特也真夠光榮的。”
提督的語氣中,一點好意的成分也沒有。
“總而言之,優布.特留尼西特的野心和魯道夫的稍微有點不一樣。魯道夫是想要支配民眾,而優布.特留尼西特則是希望得到民眾的支持。隻不過,沒有任何內涵就是了”如果優布.特留尼西特在缺席的範圍內,成為所有大權的集中者的話,就等於處在和根河帝國的羅嚴克拉姆侯爵同樣的位置,也就必須發揮個人的力量和魅力與羅嚴克拉姆侯爵對搞。優布.特留尼西特大概不會選擇這條危險的路。
“對特留尼西特來說,民主共和政治是為了守護權力才存在的甲胄。和專製對立的民主共和道義上的優越性,才能強化他的立場。這個男人對這一點知道得非常清楚”特留尼西特看起來絕對不象是個偏重軍事力量的好戰主義者。楊提督說對那個男人來說,軍事力量也好,好戰主義也好,都隻不過是道具或外衣而已。又說,就象是在金屬上塗顏料,不管塗得有多厚,本質還是一點也沒有改變。總之隻要是有關特留尼西特的壞話,要多少就有多少。
七九七年一月二一日有一本叫“現代名士事典”的書要出版,所以海尼森的出版杜想調查提督的出生年月日和以往的經曆,沒先征求當事人同意就寄來了調查表格。夾雜在“尊敬的人物”“愛看的書”之類的項目中,楊提督在看到“信條”這一項時這麼寫著:“不要向他人炫耀自己的信條。”
這句話如果央雜在其他人通常會寫的信條--例如“舍已為國”啦、為民主主義獻身”啦、“結果和努力是成正比的”拉、“毫不鬆懈的前進”之類--這種話,一定非常引人注目。如果是為造成這種效果而刻意計算的話,楊提督真稱得上是工於心計的人;但是,卡介倫少將卻笑著說,以那家夥的情況而言,卻隻不過是單純的真心話而已。趁這個機會我也請教卡介倫少將的信條,他笑完了就隻說一句“全家平安”而已。
七九七年一月二二日
最近常常在卡介倫家吃飯。楊提督和我受到如此頻繁的邀請,雖然覺得很不好意思,但也是謝天謝地的接受了。這是因為卡介倫夫人的菜不但燒得好吃,而且菜色又豐富,我去作客也可順便練習烹飪技巧。
由於今天也被邀去吃飯,所以急急忙忙跑去買了巧克力蛋糕和花束當禮物帶去。蛋糕是我買的,花束是楊提督買的;好象是根本不知道買那種好,就選了種高雅又漂亮的買。我看了之後也說不出是哪那種花。“是山茶花的一種吧”卡介倫夫人這麼說,果然是名不虛傳。
吃了洋酒奶酪菜之後,我幫莎洛特.菲利絲畫畫。楊提督就和卡介倫少將下立體西洋棋,好象是起手必回的樣子。總之“沒有輸就是了”這麼回事。
七九七年一月二三日
今天是跟華爾特.馮.先寇布準將學射擊和肉搏戰技的日子。和剛開始的那天一樣,辛苦又絕不寬容。
告一段落後,先寇布準將在休息室請我喝咖啡,看見我手裏拿著基本訓練手冊,寫下“戰技也是有其道存在”的時候,準將很諷刺地笑了:“殺人的技術也能被稱為“傳道”表示我本身可沒墮落呢。尤裏安,你該不會認為人格高尚者就能勝過揮舞著戰斧的對手吧?”
我當然不會有這種想法的。楊提督教過我,沒有比把才能、技術及人格完全混為一談更傻的事了。把勝利的原因完全歸功於道德的優越,簡直就是可笑到家了。我這麼說了之後,先寇布準將點點頭,一抹惡作劇似的笑意浮上唇際。
“原來如此,楊提督好象也非常明白嘛,自己不是什麼人格高尚的人……”
七九七年一月二四日
卡介倫少將好象每天都很忙似的。我想可能比楊提督還要忙得多。
雖然伊謝爾倫要塞的外殼、動力設備、港灣設施都有將近半永久的壽命,但生活必需品,也就是一般生活上所需的設備,卻是使用一段時間後就會壽終正寢的東西。當然,那時就非換掉不可,但又由於這是帝國製的東西,和同盟的工業製品規格不同,想要換掉一個家庭用的電插座,就非得把整個區的電氣係統換掉不可。
少將的說明是:“費沙的製品,我們國內就有,所以要換很容易,但帝國的製品就沒這麼簡單了。”
“首先,要從最基本的設備開始,全部改裝嗎?”
“沒有這筆預算。而且也不能做這麼大規模的換裝。”
在亞姆立劄會戰,陣亡了兩千萬名以上的將兵,因此政府對遺族付出的第一撫扶恤金也超過二千五百億元以上,明年以後對遺族的年度撫恤金總額也會增加很多,很自然的,其他的預算會全部被搞亂了。伊謝爾倫當然會被優先考慮,但還是不太夠用。
“所以,要把未使用的樓層設備拆下來,供別的區域使用。這樣,盡量利用手頭上現有的東西,如果還是不夠用的話……”
“要怎麼辦呢”“進帝國的工業製品。”
“這種事辦得到?”
看到我過度驚訝的表情,卡介倫少將哈哈大笑了起來。
“也不是那麼困難的事啊。”
“不是在交戰中嗎?”
“是經過費沙進行的三邊貿易。先從帝國輸入費沙,一經費沙進口後,要怎樣處理就是費沙的自由了。”
原來如此,所以才有費沙存在的份值。不過,輸入費沙的製品被怎樣處理,帝國方麵要說完全不知情,實在也不太可能。
“所謂經濟就是這樣。隻靠信念是沒有用的,唯有現實才最重要。這點,可能要比政治或軍事要來得更無情。”
我想政治或軍事光靠信念也是沒用,不過如果象卡介倫少將這麼說的話,他一定會要我了解經講這種東西有多實際。後來和格林希爾上尉提起這件事,她這麼回答。
“說的也是。僅僅隻有一百公克的肉,也不是隻有信念就能把它燒好的。”
七九七年一月二五日
“為了楊提督的精神衛生著想,從海尼森傳來的新聞,至少要刪除一半才行。”
菲列特利加.格林希爾上尉對我說。這麼說,今天從海尼森傳來的新聞又惹楊提督不高興了。
那個“憂國騎士團”好象在海尼森大肆活躍的樣子。闖入反戰派的集會中,反過來聲援主戰派的政治家,而且這次又幹了一件“大事。”
是焚書。
在海尼森市中的古恩.基姆.霍爾廣場被燒掉大妁有三萬八千本書。
一些訴說戰爭悲慘的書,批判軍方上層階級的錯失及腐敗的書,前一陣子我看過的“無罪而被殺害的人們”這本書包括在內,這些“反國家並毒害社會的書籍”全部被燒了。反國家或毒害之類,全是憂國騎士團自己決定的吧。
“這是自由國家所作的事嗎?簡直可以稱為末期狀了。”
楊提督連笑話也說不出來,真正的生氣了。有一句古語“愛國是惡黨們最後的靠山”楊提督是舉雙手讚成。提督說,再也沒有比愛國心,更便宜更方便販賣的道具了。當提督說起“海尼森的愛國業者們”的那種語氣,無法用文字加以重現,實在很令人遺憾。
其他的人又是怎麼想的呢?
“我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反戰派的這一邊。理由隻有一個:反戰派的人們,會站在國家權力那一邊的例子,在曆史上一個也沒有。”
先寇布準將的語氣和表情,看起來好象在開玩笑,但說出來的話卻是意外的認真。
另一方麵,波布蘭少校也自稱是反戰派的支持者。
“把臉藏在白頭巾後的肮髒家夥們,和以真麵目示人的美人這兩方,我到底要支持哪一邊,需要我一一加以說明嗎?敏茲。”
“你不用說明,我就已經了解了”我馬上回敬。但想想這也是很奇怪的事,軍人反過來支持反戰派。也仟就是因為在最前線戰鬥,親身體驗到流血的悲慘,才會對那些身在安全的後方拚命讚美戰爭的那些家夥感到非常的受不了。
不過,波布蘭少校的回答,的確是象他的為人。真麵目示人的美女是指潔西卡.愛德率女士。不知道少校是否曉得楊提督和她的事。我想可能是不知道。不過就算他知道,我想也不會客氣的。
七九七年一月二六日
伊謝等爾倫好象打算發行獨立的電子新聞了。這到底是一個軍人加上平民總共約五百萬人的大都市,新聞要多少就有多少。楊提督也這麼說。
“何謂民主主義呢?複數的政黨、複數的報紙、複數的宗教、複數的價值觀……”
“複數的戀愛、複數的床。”
波布蘭少校又加上這一句。
我想楊提督應該很討厭煩緊迫盯人的采訪人員才對。
“我來沒討厭過記者,隻是不喜歡一部分自稱記者的寄生蟲而已。我討厭的是那些對可能受到政治壓力的事避而不提,卻專寫那些會傷害一般市民的隱私及名譽的記者;更過份一點,成為當權者的利益代辯人的家夥而已。”
“會比對當權者更令人討厭嗎?”
“我當然也不喜歡當權者唯,但吃當權者的排泄物以為這樣自己也握有權利的那些寄生蟲,更是令我厭惡!那些家夥是下水道的……”
提督馬上住,這是因為注意到格林希爾上尉也在旁邊。至少楊提督的確有留心不在女士麵前使用低級的字眼。但問題是,偶爾會有他弄不清楚哪些屬於低級的字眼這種情況出現。到底,提督直到十六歲為止是由父親一手養育,之後就進了軍官學校和軍隊,所以一旦認真說惡毒的話,會越來越變本加厲的。
“因為我也是在軍隊裏長大,所以請您不用太在意。”
雖然格林希爾上尉這麼寬容的說了,但看楊提督的樣子好象也不能說聲:“是,既然您這麼說,那我就不客氣了”這樣子。
楊提督要是沒有在逃離艾爾.法西爾時成為英雄的話,現在可能會在統合作戰本部的資料室或軍官學校的附屬圖書館悠閑地上班吧。
“不對、不對,不可能會這樣的”“為什麼呢?”
“別忘了,尤裏安。我要是不能從艾爾.法西爾逃出來的話,就會變成帝國的俘虜,不對,應該是需要矯正的思想犯、叛徒之類。現在可能還在邊境邊的矯正區裏,更糟一點也許已經死掉了也說不定。”
也許沒錯。所謂帝國的矯正區,聽說是個很恐怖、難以生存下去的地方。
俘虜們互相搶奪食糧,結成黨派互相對立,互相襲擊。
那些被部下們憎恨的長官,常常會遭遇到糧食被瓜分掉,處以私刑,在酷寒的夜裏被趕出宿舍的慘劇。帝國軍們對這種事,覺得一一加以幹涉實在太麻煩了,所以除了想逃出矯正區的囚犯會遭到射殺外,其他都不會管的。偶而來清點一下生存者和死亡者的數量,隻是為了減掉死亡者的糧食和醫藥的配給量而已。俘虜們常常假裝已死去的人還活著,避免配給被減少。有時也有人奇跡式逃脫成功,也有人是藉不知道多少年才有一次的俘虜交換機會而回國,但回國之後,同伴之間都是彼此惡言相向,甚至連鬧上法庭的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