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想問上尉,對於楊提督的事,以她個人的立場,有什麼樣的想法。
但我知道不管怎麼說,這都超出我該過問的範圍。沉默了一會兒,我還是忍不住說了:“那個,我認為菜燒的好並不是絕對的要素。如果以卡介倫夫人為標準的話,大部分的主婦都是不及格的。”
上尉用她那對非常漂亮的淡紫色的眼楮看著我,對我說:“謝謝你,尤裏安。”
回到楊提督的辦公室,提督瞄了我一眼,“去約會了嗎?”這樣取笑我。我則回答“是啊,和伊謝爾倫的第一美女”,提督一副在我意料之中的表情,所以我暫時不會告訴他經過的。
七允七年二月一一日
帝國軍的俘虜中,有將近一千人說不願意回祖國去。在二百萬的總數中的一千人,到底是算多呢?還是算少?
“不願意回去的又不能強迫他們回去,所以名單得加以修改。不過再怎麼說,象這類的人其實根本不必還特地把他們送來伊謝爾倫嘛。”
卡介倫少將對各地俘虜收容所的缺乏效率也稍微發了點牢騷。即使如此,對於事情的處理還是一點也不馬虎,這就是卡介倫少將了不起的地方。
為什麼會不想回國呢?愛上了同盟的女性,而留下和她結婚--這種幸福的人,不是沒有,不過這隻是占很少數而已。大部分的人都是為了回去之後,隻有債務和貧苦的生活在等著他,所以才不想回去。其中甚至還有些可能是犯了罪的,回國之後就得進監獄,這類人也不在少數。
這些人並不是思想犯或政治犯。雖然是自己投奔過來的,但把他們從帝國的監袱中解救出來還是不太好,因為這些大部分是刑事犯。如果其中有些可下重大刑案者的話,同盟方麵也不能無條件任其自由自在的生活。
投奔--這個舒,讓我想起了前天和先寇布準將聊天的內容。
“先寇布準將的祖父,是為了什麼才從帝國逃到同盟來的呢?”
“是向往民主共和政治的開明性……很遺憾,不是這麼回事。”
先寇布家的本支,爵位的確是男爵沒楮,但準將的祖父是屬於分支,隻接受了帝國騎士的稱號而已,屬於貴族隊級的末端,應該是已經沒有什麼特權了才對,但還是優先被軍務省錄用為官員。準將的祖父在服務期間沒有犯下重大的過失,已經升到軍務省管理局的次長,隻要再過二、三年就可圓滿退休了。但隻因為擔任熟人的連帶保證人,竟背負下自己根本沒有借的龐大債務,提前支領退休金、賣掉房子,這樣子還是無法清償債務。照這種情形,如果下獄的話,會傷到先寇布男爵家的名望。親戚們在考慮之後,決定隻提供經由費沙逃亡的旅費,要老夫妻倆帶著外子逃出去一也講說被趕出去會比較恰當。
“就這樣,我遠離故鄉,為了不羞辱先寇布家的名望,每天努力不懈呢。”
我不知該發表哪一種感想比較好。
象先寇布準將的祖父這樣的人,如果入獄的話也就變成了犯罪者了。
所謂犯罪者,楊提督說過有三種類型。第一種是破壞法律的人,第二種是鑽法網漏洞的人,而第三種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製定法律的人。
帝國的大貴族們大半都是第三種人。就拿同盟來說,五十多年前也有過關於新的行星資源開發法的過份事件。在五十年之間大概用掉了國庫約兆元左右,而且到頭來竟然還說開發計劃失敗的話,也不必把費用還給國庫,因此有大概十多位政客的袋中有巨額的收入進帳。
“雖然如此,卻還是比沒有憲法的國家好多了。憲法這種東西就是為了要當權者遵守才製定的法律。魯道夫隻是強製他人遵守法律,而自己本身卻拒絕遵守法律或受法律的束縛,所以他根本就不是什麼鋼鐵的巨人,隻不過是個不能抑製自己的欲望的人而已。”
……魯道夫大帝可以不必去管他,我在意的是先寇布準將對於離工將近三十年的故鄉,從來沒有想過要回去的這件事。當然,這是絕對不能開口的問題。
引用一句楊提督的話:“所謂的長大,就是能分得清楚那些事該問,那些事不該問。”
就是這樣,很遺憾不能用自己的話來說,希望總有一天,能夠不必引用別人說的話來表達。
七九七年一月一二日
我知道奧利比.波布蘭少校和伊旺.高尼夫少校是在飛行學校時代就認識的朋友,但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情形到底是怎樣,實在很想知道。
今天趁高尼夫少校要把答應借我的填字遊戲的書給我的機會,正好問他這個問題。我覺得這個應該不是不能問的問題。問了之後,高尼夫少校藏在扁帽的明亮頭發微微波動,這種情形,我實在很難表達,簡單的說,就是無聲的大笑。
“我有一段時間,因為家庭問題而學壞了,那時,那家夥正好是班上的風紀委員。他在我快因為操行不良而遭到退學處分的時候,放了我一馬。”
我一時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高尼夫少校這次就沒有什麼顧忌地大笑出聲。
“……這是波布蘭的說法,可真是天大的謊話,千萬不能被他騙了。真實情況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但真實情況到底是如何也不告訴我就這樣分手了。可能是惡魔的安排,在我帶著書走回家的途中,遇到用交換步伐在散步的波布蘭少校。
“怎麼回事?有前途的青少年竟然也在玩填字遊戲嗎?真不是個好現象啊!”
我想這正是個好機會,所以又向波布蘭少校提出這個問題。
“這個嘛,別人這種不名譽的事原來是不應該提的。老實說,那家夥有一段時間,因為家庭的問題而學壞了,就在快因為操行不良而受到退學處分時,我放了他一馬。我那時是班上的風紀委員。所以我不但是那家夥的恩人,還是同盟軍空戰隊的恩人呢……”
波布蘭少校一本正經的表惰也隻能到此為止,之後就隻能抱著肚子大笑個不停。
結果,真突的情形到底怎樣還是搞不清楚。我覺得也不用勉強一定要知道,不過那兩個人,到底哪一個演技比較好呢?
七九七年二月一三日
在等待回國的俘虜之間,開始流行起流行性感冒了。軍醫、護士、衛生兵這些人,簡直是忙得雞飛狗跳。
“所謂公平,就是這麼回事。”
卡介倫少將好象非常高興地這麼說。大概是隻有自己這麼忙的話,在心理上會覺得有點不平衡。眼看軍醫送來報告書的少將,看到半身不遂的傷病兵的那一頁,凝視許久,然後抬頭問我:“尤裏安,如果楊那家夥年紀大了,又沒人要嫁給他,變成隻會睡覺的老頭子。那個時候,該怎麼辦才好?”
“當然由我來照顧他。”
“感動!感動!不過,反正那家夥現在也差不多是隻會睡覺的青年,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的變化就是了。”
如果不當笑話看的話,那可就不太好。當我回到司令室時,就看到“隻會睡覺的青年司令官”把腳架在桌子上,用扁帽蓋住臉,睡得非常的幸福。因此我對卡介倫少將的話,實在提不出什麼反駁。
七九七年二月一四日
今天也有一團三十多萬人的俘虜要抵達要塞。但是楊提督之所以會是一副受夠了的表情,不是由於這些俘虜的緣故,而是因為和他們一同前來的同盟政府委員們。
這些委員們好象是為了歡迎被送還的同盟軍俘虜們而特地前來的。不過他們好象以為伊謝爾倫是會員的休閑旅倌似的,一下子說宿舍的設備太糟,軍官餐廳的夥食太難吃,抱怨個沒完。楊提督沒有出來迎接他們也生氣,士兵沒向他們敬禮也生氣。最差勁的是還帶了象小山堆似的行李來。
“這些是什麼啊?”
“是委員們帶來的見麵孔。”
原子筆、襪子、還有毛巾、手表之類的東西,上麵印了委員個人或政治團體的名稱。
“對‘二百萬的投票人’的宣傳活動動作可真夠快。”
“這些是那些家夥自己掏腰包買的嗎?”
“怎麼會呢!大概是國防委員會的經費。”
“那麼印上個人的名字,這豈不是瀆職行為了嗎!”
雖然不能大聲加以指責,但大家都很不高興地談論這件事,這些話甚至還傳到我的耳裏了。楊提督似乎不打算對這件事做任何批評的樣子,大概是接受了某人的忠告而保持沉默。今天中午,也邀請了大約十位左右的委員為主賓,不情不願地舉行歡迎酒會。我幸免不用出席,不過委員們好象對提督和幕僚們說了些不中聽的話。
“等著瞧吧!那些家夥們。”
亞典波羅提督憤然走出會場,召集部下,好象下達了某些命令,這時候關不多是二點左右。
“這些是同盟政府送給各位,象征友愛的一點心意,都是些不值錢的玩藝它兒,請各位不要客氣,收下吧。”
亞典波羅提督這樣告訴帝國軍俘虜們的代表,然後要部下把委員們帶來送給歸國士兵們的土產,全部分發給俘虜們。
事情鬧開,引起大騷動的時候,已經是四點左右了。亞典波羅提督對氣急敗壞趕來的諸位委員們,發表義正辭嚴的談話。
“你們是為了迎接俘虜這個任務而來的吧。利用公務進行個人的選舉活動,違反同盟公職選舉法第四條。因為這裏是軍事地區,憲兵有司法警察權,是不是要憲兵來聽聽各位的說辭呢?”
委員們通通不說話了。楊提督為了不令亞典波羅提督日後受到上麵的壓力,拜托俘虜們的代表向委員們提出感謝狀。
這麼一來,那些政客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大快人心。
“亞典波羅那家夥,處理手段還是太嫩了一點。象那種台詞,應該在把他們關進禁閉室之後再說也不遲。”
先寇布準將這麼說完之後,卡介倫少將馬上接著歎了一氣。
“可是那些回國的俘虜們可就要哭死了。為了守護那種家夥們的權力,被送到前線去,還在矯正區裏過著艱辛的日子,真是太不值得了。”
“我們也是很辛苦的啊!”
這麼接下去的亞典波羅提督,看到我,招手叫我過去,然後把一個紙包的東西交給我。
“麻煩把這個交給楊提督。我隻顧出氣沒留意到事後處理問題。這是對他及時相救的謝禮。”
我猜想這種情況下的謝禮,絕對是酒不會錯的。若送其他的東西的話該有多好。
不過今天發生的事實在很多。
“帝國軍俘虜中的工程兵,要求希望能協助修理工作。好象是說,在居住區有幾個地方,以前就該修理卻一直沒修的樣子……”
接到這個報告的時候已經是很晚了,楊提督和亞典波羅提督正在喝酒聊天。酒是亞典波羅提督送的威士忌。
“對他們的好意,可以就這麼接受嗎?”
“可以接受,這並不是對我表示好意,而是對這個伊謝爾倫要塞的愛意。
這裏原本就是他們建造的嘛。”
如果楊提督是一部分人認為的那種策士的話,我想不太可能作出這種結論的。
最後,決定明天請俘虜們協助修理工作。得知這個消息的俘虜代表們,敬禮之後,並再次對贈禮和協助他們返回故鄉一事道謝。
想到要和這樣的人們分成敵我雙方互相殘殺,就覺得胃裏有點怪怪的感覺。我還沒有辦法請楚地用言語表達出這種感覺。我不象楊提督,不能將自己的感角加以理論化、思想化,甚至提高到哲學的層麵來表達。
楊提督說:“隻有在安全場所的那些人,才不認為有不用戰爭方式就能解決的問題。
所以在危險場所的人,想想戰爭並不能代表全部的理由不是很好嗎?”
又說:“近代以來,倡導戰爭的文人或言論家,沒有一個是在最前線戰死的。”
象楊提督說的這些話,我盡可能都將它正確記錄下來。以前我也說過,總有一天楊提督會成為曆史上的人物,也會有人著手寫他的傳記。到那時,絕對需要曾直接聽過提督說話的人的證言。而且,即使不是因為這樣,我自己本身,也會麵臨需要這些話來支持我的情況也說不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