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份的時候,秋雨終於下了起來。連綿細雨連續下了好幾天。張玨整天對著窗外出神,又不想出去,能怎麼辦。前幾天那家夥還老跑過來借這借那,今兒怎就一點聲息都沒有了呢。她想到他老抱怨自已的美事達醬油淡,餐餐跑來借她的海天金標,又或者天天過來挖一勺她的桂林辣椒醬,他說你這中邦的辣椒醬在哪買的,怎麼我跑了幾個大超市都沒找到。在你媽小賣部買的呢――但她什麼也沒說。她知道他是故意找個借口過來諾訕的,她還是很享受這過程,她喜歡這種感覺,自然,毫無束縛感。這會他差不多回來了吧,他下班買菜回家總是很準時,很準時地湊上他那張臭臉從玻璃窗那往她屋子裏張望。
天已黑了下來,雨天天黑的得迅猛,同樣黑的鋪天蓋地。每次她聽到有有別於雨聲和風聲的聲音就把門打開一個縫,伸半個小腦袋張望,這時不說風和雨,就是潮水般的黑也能一瞬間將她淹沒。她退而求次,她把臉貼在窗戶上,把水流流過玻璃的痕跡當作唯一的消遣。這種落寞,夜逢秋雨,銷魂蝕骨。這是一種想親近又不敢親近,明明思念又不敢思念的感情,最是無處安放。
林士凡是半夜才回來的,還渾身是傷。雖然也做了專業的處理,看起來仍然觸目驚心。冒著夜雨,樣子很狼狽。夜了,都關門鎖戶了,熄了燈。他隔壁的燈是亮著的,燈光泛著柔和的黃色。小女人睡覺從來不關燈!經過張玨窗口時,他內心的躁動莫名地安靜了下來。他習慣了從她的窗外往裏瞧,這個不設防的小女人小卷簾永遠隻拉一半。他看到依在窗戶旁的她,睡著了。隻穿了一件圓桶形的無袖睡衣,從上往下一套就可以穿上的那種。門是虛掩著的,一個方凳子堵著,已經被風推開了一道縫,風往裏麵灌。睡得真死,他連敲帶捶那玻璃窗都沒能將她弄醒。他推門而進,原本想把她抱到床上去的,又覺得不妥。他端詳了她一會,給她拿了條氈子蓋上,怕風或翻身弄掉,又拿個夾子夾住,圍攏在脖子上。又端詳了她一會,才躡腳走了。
昨夜,他有來過
除了一身雨,還有別的
昨夜,他不知道有沒有來過
除了受那風寒,什麼也沒等到
再等吧
倘若今天他還來
今夜,他又來了
偏等等的人走了,他才來
……
她躲一邊看他來了的
偏等她人走了,他才來
昨夜,他一定有來過
除了一身雨,還有別的
他一定還是愛無措
倘若明天他還來
“為什麼要等明天
不管了,先愛了,再熬吧!”
第二天醒來,滿滿的酸痛,還有邁不開腳的頭重腳輕告訴她昨夜受了風寒。依稀做了一場夢,很長的等,像輪回,綿綿長長。等啊等,那是一種可怕的煎熬,一直伴隨到她醒來,才嘎然斷了。同時,她也看到身上的被子,圍著脖子的兩個角有個夾子夾了起來。她驚喜,他昨夜有來過。
萬江醫院在美麗的濱江體育公園對麵,僅一路之隔。張玨受了點風寒,又沒睡好,頭痛得利害。她不敢亂吃藥,到醫院裏開比較穩妥,順便產檢一下。她開藥剛出來就碰到了林士凡。
林士凡正想穿過馬路到對麵的公園裏坐坐。醫院裏人多,空氣濁。不過他這時正打著點滴,走路也是一瘸一瘸的。模樣也不敢恭維,頭包著紗布,鼻青臉腫,手也掛在脖子上。她跟他打了個招呼,他似乎沒有聽見,繼續往前走,走上花壇間的小道。
張玨繞了個小花壇,小跑到他前麵。她看他眼不斜視的做派,就覺得好笑,心想:你就作。
“哎喲,這不是林先生嗎,真不巧在這兒見到你。”她一本正經地說:
“喲,撞到那兒的桌子角了,變成這模樣?”看到他受傷了,驚訝之餘原本想關心問候一下的,可這家夥竟然無視我。
“女士,給傷者讓路跟給孕婦讓座是同一個道理,你不知道嗎?”見過撞桌子角撞成這樣的嗎?
他穿過了馬路,她在後麵跟著。看他掛了綁帶的手還舉著藥瓶子,向前想幫他舉一下。還沒說出口,就聽到他說:
“那你又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是昨晚睡覺給被子壓出了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