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夜的特大新聞傳遍了校園,所有人都在問誰是溫湄。據說這次負擔起主要“宣傳”任務的不是一向為校園八卦發源地的《K大校園報》,而是更迅速的校內網絡。
某躬逢其盛的DV愛好者對尚冉率領一幫兄弟,在第五女生樓下進行愛的告白展開了全程追蹤拍攝,經過剪輯的精彩畫麵被製成視頻、配上音樂、字幕在校網上廣泛流傳。尚冉還沒來得及卸妝的臉顯得很上鏡——像極了傳說中的十大槍擊要犯,使得人們對於“人不可冒相海水不可鬥量”這句古話有了更深刻的認識。K大的BBS上還專門開了一個討論區談論此一事件。“評論者”稱,CE(ChristmasEve的簡稱)事件標誌著K大終於不負H市山川美景人文積澱,正式躋身於“現代化”時尚高校的之列,尚冉等人的功績足以流芳百世名垂千古。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好在這種事來得快去得也快,過不了幾天就被別的八卦以及接踵而來的考試取代,尚冉和溫湄的生活也並未因此受太大影響。
不過他們開始約會。
所謂約會,其實也沒什麼內容,就是一起吃飯,一起自修,有時間再逛個街,如是而已。
沒辦法,兩人都是生手,尚冉是毫無概念,溫湄則隻從小說裏獲得過大量無法付諸實踐的間接經驗——
豪門夜宴:沒人邀請,不知道上哪才參加得到。
上高級餐廳用餐、拿白金卡刷衣服飾品:沒錢。
出國遊曆:理由同上再加沒時間。
聽音樂會:理由同第二條再加沒細胞。
玩車:危險,最主要的還是理由同第二條,所以隻能騎自行車在學校裏晃蕩一下而已。
不過沒關係,溫湄的頭腦還是分得清現實與理想的區別的,所以普普通通的念書吃食堂飯也能變得充實又滋潤——反正隻要兩個人在一塊兒,做什麼都開心嘛。
雖然比較浪費時間——這是阿禾的分析。
“想想看,尚冉住在東邊的宿舍,你住在西邊的宿舍,而教學樓在兩幢宿舍的中間地帶。尚冉本來隻要從宿舍走去教學樓自修就可以了,現在為了來接你,還要先跑到這裏,再和你一起走去他剛剛經過的教學樓,咱們學校又大得可怕,一來一去浪費的時間足足有半個鍾頭,你說他虧不虧?”
他要是覺得虧的話,早就騎自行車過去接人了,還那麼勞民傷財用走的幹嗎?
當溫湄把這個論調轉述給尚冉的時候,他如是回答。
沒談過戀愛的人是無法理解戀愛中人的非常規思維的。
如果隻考慮這些“常規”問題,那麼估計這學校裏一半以上的情侶都可以吹了。夏天偏愛在湖邊一起看書,說是有情調,然後大部分功夫都耗在拍蚊子捉K大蟲上;冬天則堅持遠離有著完善暖氣設備的教室,在走廊上哆哆嗦嗦地分享體溫,說是梅花香自苦寒來艱難困苦玉汝於成。明明食堂裏的東西又便宜口味也差強人意,偏要到聽都沒聽過的窮鄉僻壤裏找難吃得要死的山野小店。
如果一切合乎邏輯,那就肯定不在名為“戀愛”的狀況中了。
所以,溫湄在和他一起自修不到半個鍾頭,就已經睡過去,也表明他們正在“狀況”中,是吧?
尚冉看著身旁睡得香甜的女友,苦笑。
她好像都不需要讀書的。
臨近考試的時候,還能每天優哉遊哉的人,隻有兩種。一種是平日裏業精於勤有備無患,一種是聰慧過人根本不需要什麼功夫,考試前一兩天抱下佛腳就能輕鬆PASS並且拿個不錯的分數。
而很不幸的,他的女朋友竟然屬於後者。她從小到大就沒好好讀過書,但是成績卻從來沒比別人差過,於是同學總是說她奸詐,在學校裏吊兒郎當地睡覺,回了家才暗地裏用功。天知道她根本就什麼也沒做。雖然她自己總以為隻不過比別人幸運一點罷了。但這種令全天下向學之士吐血的事情,除了天賦異稟,還有什麼更好的理由來解釋?
這層認知讓尚冉的男性自尊多多少少受了點損傷。想他當年在決意從文科班轉到理科班之後,是多麼努力地鞭策自己才得以混進偉大的K大,當時過程之艱苦現在想起來都能讓人掬一把同情之淚。而她,混吃等死了整整十二年,不費吹灰之力就拿到了別人夢寐以求的錄取通知書。難怪羅素說世界上最大的不平等就是智商的不平等。
不過也是太過聰明使得溫湄會在學習上變得很懶。進了大學以後,除了意思意思地去上一下英語課以外,她就沒碰過英語書,以至於英語四級考了五次還是沒過,並且分數離及格線越來越遠。前幾天才考完第六次,成績要到下個學期才出來,她已經在摩拳擦掌準備著六個月後繼續衝刺了。
“下次我一定能過!”溫湄每天都在保證。
“六個月後又是一條懶漢。”這是她室友下的權威鑒定。
想到這個尚冉就覺得很公平。畢竟天道酬勤,不花功夫下去,任是再聰明的腦袋也對語言這東西沒轍。
有得必有失的,很多事情,看似不公,卻總能尋出微妙的平衡。
比如她那麼沒用,但是有偉大的他來當男朋友,嗬嗬。
看著看著,他忍不住伸手輕捏她紅撲撲的臉頰,說過了,不是特別光滑的觸感,但是很舒服,很真實。
“唔……”誰在吵?睡夢中的溫湄下意識一揮手,“啪”的一聲不偏不倚打上尚冉的臉。然後轉過了頭,再睡。
尚冉一手捂著臉,另一手僵在半空中,呆坐著接受教室裏其他人的注目禮,委屈莫名。
這這這,也是“狀況中”的表現嗎?
“喲,約會回來了?”蘇伊蘅曖昧的聲調不知是調侃還是豔羨。
“怎麼?你看了不爽?”溫湄自然也回過去。
“你們一個個的都開始紅鸞星動,就我一個人還在小姑獨處,我當然不爽。不過看樣子更不爽的另有其人吧。”蘇伊蘅狡猾地笑笑,像是知道了什麼秘聞。
溫湄不解。“你說誰更不爽?”她嗎?沒有啊。
“當然是你們家尚公子咯,我看他送你回來的時候可是陰雲密布哦。”
溫湄大驚,“你怎麼知道?”難不成小蘅在她身上裝了GPRS所以可以全球定位?
“厚厚,你們在樓下磨蹭了那麼久,誰沒機會參觀啊?”搞笑的是,兩人還一站兩米遠隔空喊話,完全屬於男女授受不親的最佳典範,真把她們622寢室的臉全丟光了。
“說吧,你又幹了什麼狗屁倒灶的事情惹他不高興?”
溫湄對於她的說法很有意見,“你幹嗎認定是我做了壞事惹惱尚冉?他脾氣又不是頂好,沒準是他無理取鬧呢。”
“虧你說得出來!”蘇伊蘅默默在心裏為尚冉哀悼,“每次都是你幹了很蠢的事明明知道又裝做不知道,他又覺得說出來沒麵子,然後一個人在那裏生悶氣。”總之,這兩個人都有病就對了。一個偷偷施虐,一個暗暗受虐,都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