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這個單詞是什麼意思嗎?”留著小胡子的老師在WORD裏打出了一串字母。
溫湄傻愣愣盯著研究。
很好,拆開很眼熟,合在一起不認識。
“分期付款!”半數以上的人在第一時間叫了出來,沒叫的有一大半是因為不屑——比如她身邊這位平時活潑好動一上課就求知若渴的Miss秦。
在經曆過類似的情況數十次之後,說沒有挫敗感那是不可能的。她就不明白這些人明明就自個兒背單詞背得好好的,幹嗎還跑來這裏打擊沉默的少數人的自尊心,嫌錢多嗎?
不過也沒關係,反正那麼早開始背單詞,到了考試那會兒鐵定都差不多忘光了,還不是得重複重複再重複?所以為了節省時間提高效率,她還是發揚臨時抱佛腳的優良傳統,背單詞這種事情,容後再議,容後再議啦。
“現在我們來做一下這個練習。”講台上的英語老師花了十分鍾講解怎樣記憶某類單詞之後,打開了每人額外花十塊錢買來的講義。
“吃人啊!不就是些題目嗎?改明兒我找本書抄幾個賣你,八塊錢就好!”
記得第一次看到這幾頁紙的阿禾如此叫嚷。可是沒辦法,如果不買的話上課就不知道他講哪兒,所以不得不含悲忍淚向惡勢力低頭屈服。
“做練習?不要吧。”溫湄小聲反抗,“我們是來聽你講課的不是來做練習的,老大。”天知道上一次做閱讀理解還是在四六級考試考場上。滿眼似曾相識的英文字母看得她直想睡覺,最後一篇的選項簡直就是完全瞎蒙——老天保佑她這回過了吧。
“別叫啦,做一下也挺好。老師一會兒會講解的。”
K大算是本地最好的大學,理論上說學生總比別的學校厲害一點,所以秦曉暢一向很以自己的男友為榮,對溫湄之前也很有一點崇敬的心理,本來以為她上課老是睡覺是因為老師講得差人家看不上眼,後來才給她發現此女根本就是英語初中水平,完全沒救,說話間也就多了幾分優越和親近感。
“講解就直接講解,幹嗎要先做?”溫湄有氣沒力地趴在書桌上,心不在焉地讀題,“什麼嘛,這麼多生詞,我怎麼看得懂?”
秦曉暢看著手中一模一樣的短文,忍不住再一次問:“你真的是自己考進K大的,不是特長生,也沒有作弊?”還是郵局送錯了錄取通知書?
“當然。我還是全係第三名呢。”說出去都沒人會信。
秦曉暢心理極度不平衡。
為什麼就是有些人的讀書生涯中,充滿奇跡呢?
“好,十分鍾到了,做好的同學請舉手。”
稀稀拉拉的手舉起,更多的懶得理他,自動開始看下麵的題目。
“這麼少人嗎?”老師顯然很詫異,竟然走下講台一個個關心過來。
“嗯,做好了。做好了為什麼不舉手?”老師,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們這裏不是幼兒園啦,竟然搞這套。
“咦?還沒好?速度要提高啊。”
“沒有做?你竟然沒有做!”轉身,沒注意一雙憤恨的眼光一直追隨著不放——老師,就算人家真的沒做你也不用那麼瞎嚷嚷吧?給不給人家麵子?
溫湄閉上眼懶洋洋給著評論,沒注意到老師已經來到她身邊。“同學,做好沒有?”很和藹可親的口氣。
她惕然坐正,小小聲回答:“我有做。”雖然準確率肯定不高,但是都寫滿了。
“什麼?”頭低了一點下來。
老天,敢情他還重聽。
“我說我有做。”所以可不可以拜托你不要再試圖看我的答案了?
“哦……不會做,你不會做!”老師終於“聽清”了她的回答,頗為失望地搖頭離去。
留下溫湄接收四麵八方投射而來的驚奇目光。
秦曉暢“噗嗤”一聲,溫湄應聲倒下。
好丟臉。
溫湄耷拉著腦袋從教室出來,看到尚冉斜倚在牆邊,臉色是百年難遇的好。
“我都倒黴死了,你幹嗎那麼開心?”尚冉說過今天要來東校區辦點什麼手續,所以並不驚訝他的出現以及小蘅的率先跑路。
“怎麼了?”習慣性地扯了扯她的長發,然後幫忙翻好衣領——一看就知道她又睡著了。
溫湄悶悶地把剛剛的事情一說:“結果你知道嗎?我做的答案竟然全對!早知道就不要遮了!”這才是最令人鬱悶的事情啊!
尚冉輕笑,“是你自己的語法有問題,老師才會聽成那樣的好不好?還有臉去埋怨人家。”
“我語法哪裏不對了?我有做,Ihavedone.完成時態,很正確的!”
“那那種是歐化的語言,中國人哪有這麼說的?正常的應該是‘我做了’才對吧?”真好笑,英語沒學好,中文倒被帶過去了。
“怎麼不那麼說?我平常都是說我有吃飯,我有睡覺,我有什麼什麼的!對了,你有回家嗎?”所謂無所不用其極,厚厚厚。
“又是這個問題?你就沒有新鮮點的詞兒了嗎?”
還以為他又會露出一臉為難或者一臉灰敗,誰知道今天竟然破天荒地成為真的猛士,敢於直麵慘淡的人生了。
“你在笑!”溫湄驚叫。
“是啊,怎麼了?沒見過?”繼續笑。
“你回過家了?”試探地問,雖然可能性不大……
“你說呢?”不笨嘛。
“哇!”她誇張地往後跳了一米多,伸出手顫顫巍巍指著他,“你開玩笑的!”
“喂喂喂,我在你偉大精神的感召下,那麼聽話地回家負荊請罪,你就不能表現得稍微正常一點,感動一點,熱情一點?”嘩,難得說那麼一長串話廢話,難道就是俗稱的人逢喜事精神爽?
“你沒跟你爸媽打起來?”她還是有點難以置信。
“豬頭啊你,我家又不是你家,整天亂哄哄的。”現在竟然也不會很羨慕溫湄家的氣氛了,畢竟幸福和樂的家庭並不是隻有一種模式的。
“你什麼意思?才回一次自己家就歧視我爸媽啊?”以為她沒看見,那時他是多麼多麼渴望地覬覦著她家老爸老媽?忘恩負義的家夥!
“那麼說,你的家庭關係正常化了?”
“算是吧。”雖然可能他與父母之間永遠都不會像溫家那樣親密無間,老老少少打成一片,但或許眼下的狀況就是最合適他們的了。
“真好,那你就可以放心地去美國了。”她揚起一抹真心的笑容,眼神卻飄忽地飛向不遠處的秦曉暢和她男朋友。
“嗯。不過我還是比較擔心他們倆。”尚冉沉浸在之前的喜悅當中,並未發現她的異狀。
“怎麼了?他們身體還好吧?”年紀大的人總會有各種各樣的毛病。
“現在是還好,就怕一個不小心就出什麼問題。”走之前他已經向父親嚴正聲明,如果敢再爬梯子,就得小心他那些寶貝西瓜藤的生命安全,“對了,他們叮囑我下回一定要把你也帶去。”
“再說吧。”是她多慮了,才會想跟去替他壯膽,其實尚冉一個人就可以把事情解決。那麼,她的出現,就完全沒有必要了。
尚冉低頭看她:“溫湄,你怎麼了?”之前她不是一直嚷嚷著要去?怎麼今天看來意興闌珊的樣子?
“沒什麼啊。”她忽然又高興起來,“不管,我多少也算讓你們合家團圓的功臣,你得請吃宵夜!”
尚冉無奈地道:“你能不能不要一天到晚想著吃東西?整個人一圈一圈地向外擴張,總有一天連路都走不動!”
“走不動你背我啊!”她說得理直氣壯。
“球兒似的一團,就怕剛到背上就滑下來了!”
“好啊,找打你是不是?”她怒眼圓睜,舉起書包奮力往尚冉身上砸去。
“喂喂喂,你來真的?痛的啊!謀殺啦!”
“別跑,你有種就別跑!”
暗沉沉的路上,微弱的路燈照得互相追逐的兩個影子微微發亮。
“阿湄,起床啦。”熱死人的午後,食堂吃飯回來的蘇伊蘅照例試圖把溫湄從她那張床上拖下來。
“哦。”溫湄揮開她攥著自己肩膀的手,翻了個身繼續睡。
“還睡!再不起來你要遲到啦!”之前就叫不醒,虧自己還好心地幫她帶盒飯回來,看來又得在公車上解決了。
“哦。”冰淇淋真好吃。朗母酒味道的,好特別哦。下次還買。
“你到底起不起來?再賴床我一個人走了哦。”
別吵了啦,人家還要睡。“你先走吧,我一會兒再來。”
“我聽你在說!”蘇伊蘅憤怒地一捶她床,“要是我走了之後你能起的來我頭給你!”
一旁的孔禾涼涼地說:“算了算了,你不知道人家昨天晚上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夜遊到三更半夜才回來?需要補充睡眠也是應該的嘛。”沒有時間觀念金錢觀念的人才會做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