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八章 沒有安全感(2 / 3)

“我……”她無言以對。

“我有這個信心,為什麼你就沒有這個信心?”尚冉抬起頭來,紅紅的眼眶裏有著傷心和絕望。

溫湄不忍再看,背過身去,輕輕地說:“因為,你不是那個被留下的人吧。”

身後,一片寂靜,就當溫湄甚至以為他已經離開的時候,尚冉冷靜的聲音清清楚楚傳來——

“既然如此,我不出國了。”

溫湄大驚轉身。

尚冉的臉上平靜無波:“我就在這裏看著你守著你,讓你知道,所謂的我們還年輕,我們沒有辦法負起責任沒有辦法承諾將來——是多麼片麵多麼荒謬的想法!”

“別開玩笑,再過十天你就要出發了!”溫湄聽見自己在尖叫。

“我不開玩笑!一直在開我玩笑的人是你!我不管什麼前途什麼機會,我就是要留下來,要你知道我可以做到什麼地步!”

蘇伊蘅倏地從洗手間衝出來,帶著一臉泡沫,“他不走了?什麼意思?”

溫湄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頭痛欲裂,“因為我說要分手,所以他不走了——差不多就是這樣。”

孔禾吹了聲口哨:“嘩!看不出姓尚的小子還是個多情種,他的做法簡直就是不愛江山愛美人嘛。”

“阿禾,”廖潔責怪地白她一眼,“都鬧成這樣了你還說風涼話。”

“什麼風涼話?我可是很認真的!”孔禾瞪大眼睛走到溫湄身邊,“你有沒有刀啊劍什麼的?我去他身上戳幾個窟窿,順便再來幾拳把他打醒。”

這下溫湄也開始抱怨:“我都覺得夠對不起他了,你還淨添亂。”

“我哪添亂了?”孔禾覺得委屈,“你想啊,他現在頭腦發熱地決定為了跟你在一起不出國,要是哪天後悔又沒機會出去了,肯定把責任全賴在你頭上,到時候你們哪有好日子過?讓我說啊,他現在決定留下,打的就是以後虐待你欺負你的主意!”其心可誅!

廖潔一皺眉,正想要分辯什麼,卻被滿臉泡泡的蘇伊蘅擺手悄悄阻止。

溫湄大惑:“按照你這麼說,整件事都是尚冉不好,我一點錯都沒有咯?”這這這……好奇怪的論斷。

“當然。”孔禾咬了一大口蘋果,說話聲音含含糊糊,“當初是他主動追你的,又是他自己忽然說要出國的,出國就出國,還非得讓你相信他不會甩了你。阿湄你很虧你知不知道?被他耍了一圈,到後來還是隻有一個人。”

溫湄張嘴欲言,孔禾卻已經扔掉蘋果核繼續開講:“不過最虧的就是他,出國出不成,絕對會被同學老師父母校長笑死罵死,尤其是難得談場戀愛自信心又被打擊得七零八落傷心死,以後肯定沒有辦法再相信女人,繞了一大圈,什麼都沒有了,你說他是不是倒黴到家?”

孔禾說完,大喝了一口水,背上包出門,臨了又對著沉思中的溫湄拋下一句:“你那點自卑,真該改一改了。”

尚冉在公布決定後的第一時間被“請”到校長室。

“你應該知道,就算你能夠自己申請出去,也很難進同樣檔次的學校,少有的好機會,你就這樣放棄?”

“嗯。”尚冉低頭漫應。

“你知不知道就算你不去也已經沒有時間頂替上其他人了?”手續已經辦好,學籍資料什麼的都轉過去了,真是難搞。

“對不起,給大家添麻煩了。”尚冉的頭低得更低,“不過說起來,這種事情應該還不用勞動您來過問吧。”

“我這是怕你爸媽擔心!”這個孩子小時候多乖啊,一臉祖國的花朵相,現在怎麼變得那麼難搞?

“這倒不會。我媽肯定比我還高興。”開學之後母親一天能打給他三個電話問寒問暖,說到他快出國的事情就哭,他都不知道母親原來是這麼多愁善感的人。

“是不是遇上什麼不順心的事情了?”看他一直低頭,不會是剛哭過吧?

“是有點麻煩。”

校長血液中的八卦因子又開始到處流竄。“女朋友的事?”

“……”

“不要這麼小氣嘛,說出來喬伯伯可能可以幫你參詳一下。”

“謝謝您,不用了,我想我可以自己解決。倒是喬伯母最近常常跟母親說您難得在家裏連待三個月,擔心您可能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沒有辦法再出科研成果。”

“你別聽她胡說!”嘿,臭小子還有心情管閑事?校長心中大奇,問道:“那件事,你已經決定了嗎?要不要再多點時間考慮下?”

還以為他會酷酷地說“不要”,誰知道——

“好啊,那真是麻煩您了。”尚冉感受到手機的震動,取出來看了一眼,很有禮地鞠了個躬,“我現在就去解決麻煩事情,先走一步了。”

看著他寫著“今天是個好日子”的愉悅臉龐,校長如墜五雲霧裏,四顧茫然。

如果,她也是像尚冉這樣優秀這樣踏實認真的人,就不會這麼膽怯這麼害怕他一去不回了吧。相信尚冉真心喜歡她不難,認定尚冉在這個世界上隻會對她動心,卻是一件高難度的事情。茫茫人海芸芸眾生,難道還找不到一個更加適合他的女子嗎?

她不自卑於自己的容貌和性格,卻在麵對尚冉這樣容貌不見得出眾、但卻各方麵都很優秀的男孩子時不自覺膽怯了,似乎在下意識裏覺得,他值得更好。所以一直很怕成為他前進的絆腳石,想在被厭棄之前先說出分別的話來保持自己的尊嚴。

這樣向他自我剖析的時候,他似乎有些意外,“我沒有你想得那麼深,也不覺得你和我之間有什麼差距,我說過多少次你比我聰明,都沒聽進去的嗎?”

她一直以為他是開玩笑的。於是他就開始一件件羅列實事論據,就驚覺活了這麼多年,現在才發現自己在很多人眼中一直是天才般的人物。

然後明白了,別人的評價和自我的價值判斷,有時候完全是不同的。雖然被一群人崇拜得要死,他卻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有多厲害;雖然被不少同學羨慕得要死,自己也沒有身為一個“天才”的覺悟。在感情世界裏,隻要在乎之人眼裏的自己是優秀的,那麼連自我評價都不必看重。他隻要心裏有她一天,這樣的自己就永遠不會被別人比下去。

“所以你隻要相信,我是喜歡你的,就夠了。這樣吧,我們各退一步,我不再用一定回來之類的話增加你的壓力,你也不能三天兩頭練習分手時的應對戰術,OK?”不容她拒絕,他完全主導地下了這個結論,然後拉著她跑去教務處作最後出國前的確認。

“你從來都沒放棄國出過的打算?”當時,她問得有點氣悶。

“對。”他卻露出得逞的笑容,“既然告白時我出過醜,你跑遍寢室和辦公室瘋狂找人,應該也不算是很吃虧的事情吧?”

他現在手臂上的大塊淤青,就是說完話之後被教訓的產物。

“你一定要一直發呆嗎?”尚冉今天很難得地穿上了西裝,看上去也人模狗樣——咳,是儀表堂堂。

溫湄從回憶中清醒,發現自己成為在場所有人的焦點,忍不住紅了臉。

今天就是他出國的日子,家人朋友都來送行。

“我真的要走了,有沒有什麼話要說?”他還是那樣,很襥的樣子。

“……再見。”昨天足足說了五個鍾頭,夠了。

“真沒情趣。”他不滿地咕噥,冷不防在她唇邊偷得一吻,然後孩子氣地跑開。

討厭!紅著臉垂下頭,避開周圍人饒有興趣的視線。

“尚冉。”一直沒說話的父親開口,“如果待不慣,隻管回來。”

這,已經是一個嚴厲父親對兒子最極限的寵溺。

“嗯。”尚冉收起笑容鄭重點頭,給了老邁父親一個深深的擁抱,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向登機門。

直到看著那架飛機起飛,溫湄的眼角才掛下淚珠。

尾聲

已經進入考研的衝刺階段,溫湄真的報了K大的思政係,溫爸爸聽說後差點暈過去,之後每次和她說話都用麵對政府領導人的畢恭畢敬口吻。

阿湄真是太有誌向太偉大了!隻要一想到自己有望得到一個能給領導幹部講學的女兒,他就激動得渾身發抖。至於他那個企業——就以後再說吧,反正最近好像老婆正在迷戀言情小說,天天“命令”兒子要成為大企業的總裁,並且還一定要是那種跨國的、世界排名前十的財團,到時候他那家小廠就讓兒子並購去好了,絕對沒問題。

溫湄對於考研完全沒有把握。之前荒廢的時間太多,態度也真不太認真,要是還能上,估計她這輩子的運氣也都用光了。倒是小蘅曉暢她們的狀態都很不錯。

不過不上也沒關係,還有半年的時間讓她考慮將來的出路,足夠了……吧。

讓她覺得“困擾”的,還是那些“親衛隊”。尚冉那班兄弟現在和她係上的同學組成所謂“鋼鐵聯盟”,發誓以保護她的安危(最主要的就是嚴禁不良異性接近十米以內)和幫忙逃課為己任,隻要一跨出公寓大門,背後就會有甩不掉的一串尾巴,熱血沸騰的樣子就差在額頭上紮塊白布條了。據說日子過得很無聊的校警已經盯上這群意圖不明的男男女女,打算他們稍有“異動”就出麵幹涉,誓死捍衛學校安全。

第二十次勸說無效之後,溫湄隻能認命地讓他們跟著,同時祈禱他們的一時心血來潮早點過去。在那之前,還是多在寢室內部活動少出去比較不丟臉。

事實證明就算在寢室裏也躲不過熱情的關照。

明天學校方麵來檢查衛生,關係到每位同學的綜合素質考評,希望每個寢室都好好地進行一次大掃除。

通知已經被很盡責地寫在了樓下小黑板上,對於這種例行公事,不想被發配去髒亂差地帶工作的管理員,自然也很認真地到每個寢室來了次預檢,但是就算再有經驗,再有信心,看了今天檢查團這副陣勢,還是讓她軟了腿。

“主、主任,這是怎麼回事?”走在人群最後一個的宿管辦主任被拉住詢問,“前頭那個……好像很眼熟……”

“廢什麼話?”主任白她一眼,“那是校長,你不認識嗎?”

管理員臉部呈抽風狀。“真的是校長!”還在想學校裏怎麼會有人敢和校長長得這麼像呢。

他們偉大的校長還管檢查寢室衛生?據說是什麼中科院院士耶!又不是街道小學,清潔工和CEO都一個人,這哪跟哪啊?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主任明顯比管理員還緊張,努力把音量在地下黨接頭的水平,“剛剛在路上碰到,校長就問我們到哪裏……”那時候還以為隻是他老人家一種愛“民”如子的表現,難得不是帶大家集體搓飯K歌,他自然雄赳赳氣昂昂地大聲回答說去檢查女生寢室衛生。誰知道校長眼睛一亮,竟然說也要跟來看看。看看就看看,還非指名到女五樓,所以他現在嚴重懷疑,此道貌岸然、據說家庭美滿事業有成老頭子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隱藏在這裏。

不過當務之急是保證自己的工作不出紕漏,他還指望著今年能再把職位升一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