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言不發,就那樣淡淡望著她,眼神如冰封鏡湖,不興一絲波瀾,薄唇緊緊抿成了“一”字。
直到他感覺手上的力道驀然間一重,才垂眸微笑著看向懷中人,大掌輕柔地撫著淺淺纖瘦的背,好似想撫平她心裏的不安。
淺淺感受到他的安撫,心中驀然湧起一股暖流,她努力定了定心神,迫使自己的目光迎向那嫋嫋而來的絕麗女子。
青姝璃穿著緋紅色繡著鳳凰的雲煙衫,逶迤拖地黃色古紋雙蝶雲形千水裙,手挽碧霞羅牡丹薄霧紗,雲髻峨峨,戴著五鳳朝陽掛珠釵,臉蛋嬌媚如月,眼神顧盼生輝,撩人心懷;而那淚痕未幹,梨花帶雨,更是惹人憐愛。
她的美帶著極其強烈的侵略性長驅直入,霸道地占滿了整個視線,即使是眉眼間的憔悴之色也依然難以遮掩容顏的美麗。
四目相接的刹那,淺淺心頭無可避免的一跳,隻因她清楚地看到了那雙美麗不可方物的眼睛裏驀然閃過的憎恨之色。
女人因愛而生的嫉妒是本能的反應,即使再如何不著痕跡,她這個受恨者依然能看得真切。
“皇上,你終於肯見臣妾了。”因為驚喜而微微顫抖的柔媚嗓音猝然響起在耳畔,淺淺循聲望去,看到了青姝璃前一刻還布滿憎恨的雙眸此刻卻是染上了極度的欣喜,她站在輦外,身體卻向前傾斜,正一瞬不瞬地望著上官玄錦,滿臉的不安和乍驚乍喜,混合成一種複雜的神情,昔日的高貴、冷豔和傲慢全都不複存在。
淺淺被上官玄錦攬在懷中,自然看不到他臉上的神情,隻能聽見他的聲音淡漠得沒有一絲情感,仿佛是漫不經心地隨口道:“好了,你既然已經見到了朕,那就趕快讓開吧!”他低下頭來,對著我無限溫柔地輕笑:“天色晚了,淺淺累了,朕也乏了,該回去休息了!”
燦爛的笑容僵在了青姝璃絕美的臉上,那麗眸中的粲然光芒也迅速暗淡下去。
然而,隻是短短的一瞬間,青姝璃臉上又浮現出溫柔的笑容和殷殷期盼的神情。
方才的如水憂愁和哀傷,竟然在這一笑中都消融了,就如一江解凍的春水般生動美麗,讓人移不開眼:“皇上,臣妾宮中新進了一個廚子,手藝絕佳。臣妾特意吩咐他做了您最愛吃的南乳鬆鼠魚,懇請皇上品嚐。”
柔和的目光深情萬種,注視著那張清俊儒雅的臉。
上官玄錦卻看也未看她一眼,依然含笑睇著淺淺,眼神中流露出滿滿的愛意,極盡寵溺地說:“朕這些日子都是在福熙宮用的膳,這胃啊都被淺淺養刁了,如今隻吃的慣她做的菜。”
失望快速地彌漫上青姝璃的眼眸,極度的失落讓她看起來仿佛霜後的芙蓉,眼睛猶自撲閃不定,捕捉著上官玄錦的每一個表情。
一邊的月兒見此情形,亦是一臉焦急,她跪倒在地,忙不迭道:“皇上,皇後娘娘自從被禁足毓秀宮,每日都誦經念佛,誠心祈禱皇上和懿華夫人健康平安,悔過之心可昭日月啊!這南乳鬆鼠魚,是娘娘親自跟禦廚學的,用心準備了一個中午,連手都燙傷了……娘娘對皇上用情至深,奴婢鬥膽懇請皇上移駕毓秀宮……”
語氣真摯,說到動情之處,竟潸然淚下。
隻是,話未說完,卻被青姝璃冷聲打斷:“月兒,誰讓你多嘴的!”
月兒詫異地看向自己主子,見她清愁遍布的臉上竟帶著一絲絕然,隻得悻悻地閉了口。
淺淺心中卻暗暗吃驚:不管青姝璃是裝可憐也罷,耍心機也好,她對上官玄錦的愛也許並不比自己的少。
若非如此,她堂堂一國公主,斷然不會為了他洗手做羹湯。
即便此時此刻,她是自己的情敵,淺淺依然為她的所作所為動容。
淺淺抬起頭,悄悄觀察上官玄錦的反應,卻訝然於那張俊臉上的平靜。
上官玄錦轉首看向青姝璃,波瀾不驚的星眸似笑非笑,在這漸漸黯淡下來的暮色中愈發顯得幽深,過了半晌,才輕輕動了動俊美的薄唇:“既然是皇後的一番心意,那朕怎好推拒呢?”
這一句話,卻如一道閃電驀然劃開了覆蓋在心頭的沉沉陰霾,青姝璃麵上一喜,含水籠煙的眸子如同被雨水洗過的天空般清湛耀目,濃密如羽扇的睫毛輕輕顫抖,淚花如荷葉上滾動的露珠,晶瑩剔透。小巧精致的唇瓣好看的彎著,仿佛春日裏最鮮嫩的桃花。
而那桃花誘因極度的驚喜愈發爛漫,暈染雙頰,仿佛夕陽的餘暉掃在白雪之上,點作瀲灩春華。
她喜出望外地對著跪在地上的月兒顫聲道:“快去通傳,皇上要去毓秀宮,讓宮人出來迎接!”
“是——”月兒顯然已經被上官玄錦的話驚住了,半天沒反應過來,直到青姝璃驚喜的聲音再次響起,才忙不迭地連聲答應著,興高采烈地起身,準備離開,卻被身後驀然響起的聲音震得陡然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