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康帝會再次寵幸我,估計天下所有人都不會相信,其中,也包括我自己,那天晚上,我好像聽到了有人喚我清兒,如真正的阿克那般溫柔,我想,應該是那蠱的緣故,讓我產生了如此真實的幻覺。
可是,樂康帝始終是樂康帝,是那個殘暴不仁的皇帝,我能容忍他在他的宮中殺人尋樂,可是,我卻不能容忍他讓我的宮中充滿血腥,特別是讓阿芝,再次流血。
幾天後,樂康帝再次從我宮中離開,卻給我留下了一個孩子,當那孩子來臨的時候,我很慌,因為我不知道那孩子是誰的,可是,很快我又平靜了下來,因為不管是誰的,都是我肚子裏的親生骨肉。
樂康帝再也沒來過我的宮殿,也沒有去過朝堂,整日泡在行宮,酒池肉林,殺人為樂。
我也很少踏出寢宮,盡心養胎,自從那晚之後,連東宮也不曾去過,隻有瀟兒來給我主動請安的時候,我才能見上他一麵。
我知道,宮門被攻破的那一天,遲早會來,可是,我卻沒想到會來得那麼快。
那一晚,火光滿天,宮人四處逃竄,外頭的尖叫聲與兵戈聲已經覆蓋了我的聲音,陪在我身邊的,隻有阿芝。
我正在努力讓我的肚子裏的孩子來到這個世上,卻讓我的另一個孩子離開了我的身邊。
帶兵闖進我寢宮的,是蘇恪。
他站在我床邊看了一眼,在他轉身的那一刻,我拉住了他的袍子,求他救我的孩子,告訴他,這孩子,是他的。
我把孩子生了下來,我以為這次昏過去後,以後就再也醒不過來,可是,我還是再次睜開了眼,躺在蘇府,成了蘇府的夫人。
父親曾誓死效忠的大西朝,成了文朝。
我再也沒有見過阿芝,我沒有問,因為得不到消息也許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不會像我的瀟兒一樣。
那孩子的名字是蘇恪取的:晗,欲明也。
我和蘇恪的關係,很尷尬,我無法把他當成我的丈夫,他比我小,我們連說話的次數都屈指可數,如果沒有那天晚上的那次意外,沒有晗兒,我們就不可能坐在同一張桌子上。
蘇恪從來不會主動去沾花惹草,可也絕對不會是柳下惠,吳氏的到來,讓我平靜的生活再次掀起了一層小小的波瀾,關於晗兒身份的流言,以前就有,吳氏到來之後,就傳得更開了,蘇恪對此並無多大反應,可是卻讓我越來越睡不安穩,終於有一天,我實在忍受不了內心的煎熬,親自向蘇恪要了他的血。
我完全不知道蘇恪內心在想什麼,住進蘇府後,我們沒有過過一天夫妻的日子,他卻讓我在蘇家主母的位置上坐了一輩子,他明知道我當初是騙了他,卻仍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我不知道如果晗兒不是他的親生骨肉,他到底會怎樣對待我們母女兩。
我知道吳氏想要什麼,無論她做什麼,我在蘇府所做的事,就隻有閉關念佛,我的身份,讓我外出不得,我的心境,已經讓我不再想去理那俗世紛爭,我並不在乎那蘇家主母之位,皇後的位置我都坐過,我又怎會還在乎這些?
我一直以為,晗兒不用和我走上一樣的道路,但是那天蘇恪從宮中回來後,我卻發現晗兒還是會和我一樣,踏入那深宮最不勝寒的高處,可是,我除了擔憂,卻什麼也做不了。
我一直以為,我此生再也見不到我的瀟兒,可是,我卻沒想到,他竟然有一天會再次出現在我的眼前,從那以後,我們幾乎每天都能相見,卻不能相認,他是我的瀟兒,卻又已經不是,但是至少,我們一家也算團圓了。
晗兒被蘇恪禁足在府一個月後,曾有一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闖入我的房間,他說他叫辛去非,來找晗兒。
我看著他,似乎又看到了二十年前和阿克私奔的那個夜晚,那晚的阿克,因為我,而失去了他的手指,在阿克手指斷在我麵前的那一刻,我後悔了,後悔不顧一切和他逃跑。
我不想晗兒和我這麵前的年輕人再重蹈我和阿克的覆轍。
那個年輕人走了,再也沒來蘇府找過晗兒,晗兒也不知道有一個叫做辛去非的年輕人曾來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