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氣極好,秋末正午裏豔陽也烈,在她們所待的東宏宮外,僅剩的一隻知了聲遠遠的傳了過來,懶懶得似沒了力氣,卻更襯得任韌罵聲響亮。
有一滴唾沫星子濺到了她的臉上,童霧舞心裏皺眉,耳裏聽得賭咒般的責罵,低著頭的眼角餘光都能感覺到任韌因為過於激動而起伏的胸腔。
什麼“賤人”、“狐狸精”、“不要臉”、“小三”、“無恥”、“髒豬”、“下流”、“卑鄙”等等之類罵人的詞源源不絕的從任韌嘴裏一連串的吐了出來。
十六年的書,竟是讀到這上邊去了,真是讓人嘖嘖稱奇、歎為觀止。
童霧舞再一次在心底裏咂舌,這素質、這修養……
幸好沈讓聽不懂漢語,不然要是明白了這話裏的意思,知道他的女人是這副嘴臉,不知身為任韌男人的他,會做何感想?
任韌罵了一段後覺得口渴,拿起了一個桃子正要吃,手卻突然一僵,眼裏快速閃過了一絲異色。
童霧舞在人的情緒方麵從小就是敏感銳利的,明顯的感覺到了任韌身上的慌亂,隻覺她僵著身子看著她,一時氣氛顯得極為靜謐。
借著這個機會,她停止了吃桃的動作,抬頭,眼裏帶著些疑惑的看著任韌。
任韌麵色上閃過慌亂,盯了童霧舞手裏的桃子一眼,心咚咚的跳了起來。
剛開始給她吃的時候還有些緊張害怕,一罵起師柳鶯來,因為太恨,所以一時竟是有些忽略了,沒想到她已經吃了一小半了。
童霧舞眼見任韌神色有異,心裏一懸,已經有些緊張了起來。
這大半年裏在乾國的王宮裏住著,她見識了女人之間各種的手段,誣陷構陷鳩殺,明裏的暗裏的,借刀殺人的親自動手的,為的,不過就是爭一個男人的寵愛!
若說古代的女人這樣也就罷了,可來自現代的人竟然跟一群古人爭一個種馬,童霧舞真不知道,任韌的書,都是念到哪裏去了,竟是連半點現代女人的風骨也無。
愛的太深麼?
念頭一閃而過,童霧舞卻是半點都不敢再吃手裏的東西,麵上淡淡的笑了笑,問:“你怎麼了?”
邊問,邊心裏感覺自己,身體並沒有什麼異樣,想來就算下毒也不是厲害的毒藥,不然她現在早就吐血而亡了。
“沒!沒有看什麼!”任韌忙道,心裏更加快的跳了起來,卻不停在在安慰自己,她隻是要教訓一下童霧舞而已,沒有別的意思,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陽光跟她爭,師柳鶯跟她爭,要是童霧舞也來跟她爭……
不知怎麼的,這個向來被她看不上眼的童霧舞,竟是讓她心底裏隱約有一絲不安……
雖然剛穿越過來時,她就被人攻擊傷了腦子,昏迷了一個月才醒,失了記憶,可她就是擔心。她已經經不起再一次的打擊了……
童霧舞瞄了眼桌上的桃子,再掃一眼任韌,細聲笑道:“別生氣,對孩子不好。”
任韌將童霧舞的神色收入眼底,越發的心虛,眼睛閃爍,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是不知如何開口,隻是幹笑了一下。
童霧舞的心這次真的沉了下去。
任韌懷了孕,師柳鶯也懷了孕,每次一提起孩子,任韌一定會將師柳鶯賭咒一遍,滔滔不絕比之剛才罵的還要難聽,如今竟是一個字都張不了嘴了!
而且這人身上唯一有一處亮點,就是每次高興或者惡作劇的時候,目光就會特別的明亮,如同星光閃爍一樣好看。
“這桃子……”童霧舞又望了一眼任韌,見她麵上有些緊張,就有些羞澀的低下了頭,聲音快低至不可聞,“能給我兩個不?”
呃?
給她兩個?
任韌還以為童霧舞發現了問題,沒想到她竟然是想要桃,心下鬆了一口氣。
要桃就要桃麼,看她做什麼,嚇了她一跳!
“好好好,給你,都拿去!”任韌白了童霧舞一眼,將黑底紅鳳紋的圓盤向前一推,推到了童霧舞的麵前,露出了一個真誠的、大大的笑容。
她向後招了招手,轉頭用乾語對著一個宮女道:“拿一個提盒過來。”
童霧舞隻覺心裏有些發涼。
大學宿舍相處三年,不說看透宿舍裏每一個人,但對每一個人的習慣和性格她都是十分了解和熟悉的。
向任韌借或者要別人沒有的東西,她就可高興可得意了,然後少不了將自己被借或者被要去的東西誇獎一番,以顯示出自己的特殊來。
如今,她沒有。
關於桃,或者她,一個字也沒有說。
這裏不宜久留,要趕快回去。
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來,童霧舞臉上皮膚微紅,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去,小聲的說了聲:“謝謝。”
童霧舞對任韌了解,任韌也對童霧舞熟悉。哦,不,對失了憶醒來後變的膽小的童霧舞熟悉。她一看童霧舞的反應與往常一樣,放了心來,也不覺得她這個樣子讓人厭煩了。
她並沒有懷疑自己,那就好。
宮婢拿了一個紅漆竹盒過來,裝了東西。
童霧舞見此抬頭對著任韌小聲道:“我先回去了。”
“急什麼。”任韌留了一句,一說完就後悔了。她真要留在這裏就壞了事,她們的功夫豈不是白費了?
“我……我來了。”童霧舞臉色發紅,頭深深的低了下去,聲音比蚊子嗡嗡還要小。
“那走吧走吧!”任韌一聽,連忙揮手趕人。
童霧舞從圓凳上站了起來,對著她行了一禮,領著自己帶來的兩個宮女走了。
出了任韌的東宏宮,她想將胃裏的東西馬上吐出來,隻是身邊守著兩個人,不方便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