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不能再等了(1 / 1)

自從摔傷後,程福興對程沛雲的態度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沒有什麼比失去親愛的孩子更痛苦,對於程沛雲的“死而複生”,程福興簡直要感激蒼天。他想通了,程沛雲要做什麼就放手讓他做!他再也不再暴力幹涉了,也許程沛雲是對的也說不定。

程福興守在程沛雲的床前,告訴他,程沛雲曾經在國立青島大學念書,曾經去南京向國民政府請願,曾經有一大幫誌同道合的同學,而他去嶗山,本是為了響應上山下鄉運動的。程福興講明了這些,他充分尊重程沛雲的意見,如果他說要繼續參加革命,程福興絕對不再阻攔。但是,程福興沒有談到林珊,在他看來,林珊隻不過是程沛雲眾多同學當中的一個,而她也僅僅做過程沛雲的“老師”而已。

程福興講清楚這些之後,詢問程沛雲的意見:“沛雲,如果你真得想為這個國家做點什麼,爸爸絕對不再阻攔你了。”

“讓我好好想一想吧。”程沛雲腦子很亂,陷入雲裏霧裏,“讓我靜一靜,爸爸,我好好想一想……”

程福興離開房間。他患得患失起來,他跑到程老太太的書房去,後悔不該告訴程沛雲這麼多,畢竟他才剛醒來不久,想太多恐怕對記憶的恢複也沒有好處。

程沛雲非常痛苦,原本屬於自己的記憶毫不留情地背叛自己,這比右腿的骨折還要痛苦!最大的不自主不在於身體不能運動,而是自己不能思考!

他努力想要回憶,然而這些努力都是徒勞,任他怎麼拚命想在記憶裏找到一點過去的痕跡,都是徒勞,他的關於過去的回憶——一片空白!

他拘束在這個小病房裏,身體不能動彈、大腦不能思考、恐懼就像是不請自來的魔鬼,深深地攫住他的內心。他無所適從,不敢想象外麵的世界。

他感到頭腦一陣陣地疼,隻好暫時放鬆下來,一放鬆,睡意便襲來,他沉沉地睡去。

程沛雲來到夢裏,那裏有大片美麗的雲,像羽毛一般輕盈、像棉絮一般溫暖,雲朵浮在藍天下,藍白映襯,那是怎樣一種素雅與飄逸。恍惚間,程沛雲來到了海灘,深藍的海水、白色的浪、黃色的沙,陽光照耀下來,微微晃眼,程沛雲在沙灘上躺下來。

他依稀記得身邊還有一個人,是個女孩,她在講故事,講一個遙遠的神話,程沛雲被故事吸引著,似乎是睡著了,又似乎醒著。“不對!程沛雲!不對!”那女孩朝程沛雲叫起來。

“……”程沛雲不知道,不知道什麼不對。

“我們都不知道要怎麼做然而我們不能等!不要等!”女孩朝程沛大聲喊著。她的樣子一忽兒變得清晰一忽兒變得模糊,程沛雲完全不記得。

“什麼不能等?為什麼不能等?”程沛雲問那女孩。

然而她竟然像一片雲一樣,慢慢地飛到空中去,一陣風吹來,她飄走了,像一片雲一樣飄走了。

程沛雲要去追,他從沙灘上爬起來,然而很困難。他要跑,但是他邁不開腿;他要喊,可是卻張不開口!他心急火燎,然而無可奈何!不!要問清楚!程沛雲告訴自己,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腿一陣鑽心的疼,他一下子從睡夢中醒過來!

是一場夢!然而,他卻感覺這無比的真實!

父親和奶奶守在床邊,他們關切地問:“做噩夢了嗎?”

“爸爸,我有日記嗎?”程沛雲問。

程福興搖頭,應該是沒有的,至少程福興是沒有見過的。

程沛雲忽然想馬上好起來,他要出門,要去海灘!要看到外麵的世界!要找回失去的記憶!

他不能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