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兒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村姑娘,去年嫁進蔣家,今年便給家裏添了個丁。日子眼看過得越發可喜,婆婆卻在這時過世了。老人走了不到百天,大嫂就鬧著分了家。
由於大哥小時候為救丈夫瘸了條腿,大嫂又是哭天搶地、耍橫撒潑,最終鳳兒隻好忍耐,分得小小一部分家當息事兒。為這大哥還私裏下找過她道歉,偷偷給塞了幾百塊錢。沒辦法,誰能惹得起他家那十裏八鄉出了名的悍婦。
帶孩子、做農活、弄家務,委屈不委屈日子都得照樣過。可最近幾天鳳兒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但具體又說不出是哪兒不對。
今早,她又去了婆婆過世前住的屋子。昏暗的房間,黑白遺相放在桌子正中間——老人抿著嘴,眼光呆滯,那笑容卻詭異的無比鮮活,就像她站在你麵前,瘮人的咧著看不到牙齒的嘴。“喵——”,一隻黑貓跳過窗台,尖厲的一聲嘶叫,弓著背,綠幽幽的眼睛直盯著鳳兒的方向。
一陣寒意從腳跟竄上,鳳兒打了個冷顫回過神。她什麼時候到這裏來的?感覺到手上的重量,鳳兒“啊——”的一聲丟開不知何時捧著的遺相。黑白照片麵朝上,背著光,原本老人呆滯的眼睛在這時顯得陰翳異常。鳳兒吞了口唾沫,手從拽緊的褲腿上顫巍巍伸向遺相:“媽——,媽,如果你還缺什麼,我今兒再給你多燒些紙錢,你,你別再嚇我了。”
窗外的陽光這時照進屋,掃空了一室陰冷,黑貓不知道什麼時候走掉的。鳳兒把遺相撿起來擦幹淨,端端正正、恭恭敬敬的擺放回原位,點了柱香才走出去。
當天她如言去買了紙錢,半下午時偷偷蹲在牆角邊燒邊念叨。農村裏這些事很忌諱,但她還是告訴了她丈夫。不過她丈夫不信,認為是她多想了,累著了。沒道理他媽有什麼事不來找他這個親兒子,反倒去找她。
晚上睡覺的時候鳳兒怎麼也睡不著,躺在床上不停翻身。突然來的靜——靜得丁點蟲鳴都聽不到,拉緊了鳳兒的神經。丈夫躺在身邊沒了平日的鼾聲,孩子的搖籃也悄無聲息。
眼前一片黑暗,朦朧間她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她背後。可她看不見,想轉身才發現動不了!一股陰寒順背脊滲入,冷得她頭皮發麻,生出了從未有過的恐懼。想叫喊,張嘴卻發不出丁點聲音,一隻像流失水份的枯藤緊緊勒著她的脖子,直到那股寒意徹底沒入身體……
“喔喔喔——”聽到雞鳴了半晌,蔣名才起床。正奇怪鳳兒怎麼還沒起身,想到她最近比較累,便沒叫她,自己起床給孩子喂了奶就去鎮上上工了。
直到蔣名走了很久,鳳兒才從床上慢慢起來。
沒管搖籃裏哭得哇哇大叫的孩子,端了條凳子,坐到了院壩的路口邊。陰沉沉的天空突然下了個響雷,映著鳳兒白得像漿糊的臉,那雙呆滯的眼睛和遺相上如出一轍。
當第一滴雨從天上落下的時候,鳳兒的喉嚨發出不是她的聲音——嘶啞而蒼老:“你們這兩個不孝子啊!媽過得不好都不管!胸口痛啊——痛啊——”說完這些話後,就見鳳兒從凳子上仰麵直挻挻的倒了下去。
驚呆了路過的村民。大哥聽到消息趕來,和周圍的鄉親一起把鳳兒抬進了屋,又急忙跑鎮裏叫回了弟弟。請了醫生來也沒瞧出什麼毛病,可人就是不醒,胸口的皮膚也莫名烏黑了一塊。
“我說,這怕是做了什麼虧心事,被鬼找上門了吧!”大嫂邊嗑瓜子邊講。不理采直扯她袖子的蔣功,咧咧嘴,等把手裏的瓜子嗑完,拍拍手回隔壁自個兒的屋了。
“那個——弟弟,對不住啊,周琴她……”蔣功有些難堪的說。
“哥,大嫂也許說對了一半兒。”蔣名雙手扒著頭發,紅著血絲的眼睛盯著鳳兒說道。
“你是說……”蔣功也想起今天從村民口中聽到的話。鳳兒說她最近不對勁,還說媽找過她,我一直沒當回事兒,還以為是她累著了才這樣,現在看來,恐怕真是的。要說鳳兒做虧心事,我咒天發誓也不信,她怎麼對媽,你也是看到的。”
“那——請周老來看看吧。”蔣功心裏也有點發毛,要說對媽不好,他家周琴要數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