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夜,燃燒掉白日的餘熱,寧靜又閃爍著不安的躁動。
樂千薇小心地扶著杭南宇回到公寓,這是他們這幾個月來第一次一起回家。她發現自己竟然感動地想哭。
“南宇哥,當心點,來,換鞋。”樂千薇彎腰替杭南宇拿出拖鞋。
杭南宇愣愣地看著她,眼前的景物更加模糊起來,但這個場景卻分外的熟悉。
“南宇你來了?那,拖鞋。”
他記得自己偶爾回去一兩次,那個小女人總能在第一時間趕到門口,就像是一直在等待一樣,然後彎腰替他從鞋櫃裏拿拖鞋。
那時候他從來不敢想她是否真的一直在等,但此刻酒精上腦,他的思緒壓根不受控製。許多以前一直控製不想的事情,在這一刻決堤。
樂千薇見杭南宇站著不動,伸手想替他脫鞋子。
杭南宇如被馬蜂蟄了一樣,飛快地往旁邊閃了閃,腦子也有一點清醒起來。
曾經,梁芷安也幫他換過鞋子。那一次,還是在他的那棟別墅裏,他太累在沙發上睡著了。那個笨蛋偷偷地靠近,替他脫掉鞋子。
他記得,她蹲在他旁邊看了好久,即使他閉著眼睛,都能夠感覺到那灼人的目光。
隻是那個丫頭從來不知道,他在她剛碰到他的時候就醒了。
是什麼時候知道她就在別墅裏的?
杭南宇自己脫掉鞋子,穿上拖鞋腳步不穩地往裏邊走。
別墅的變化,他又不是瞎子,怎麼可能看不出來?最起碼,那一盞長得每次都撞到他頭的水晶燈就讓人忽視不了。
他知道她的小心思,那水晶燈的每一次觸碰,就像是她在跟他打招呼一樣。他是應該在第一時間讓她滾出去的,但他卻忽然舍不得。
默默的,縱容了她螞蟻搬家的行為,縱容她將自己的氣息一點一點占滿他的生活。隻是到後來,連他自己都忘記了,他的別墅裏到底有多少東西是她的。
往事如風,那個曾經愛他愛得成了傻子的女人,已經在為另一個男人心疼。
杭南宇將自己整個地砸入沙發裏,腦中依舊是白天梁芷安維護林光熙的樣子。她的每一個眼神,她的每一個工作,她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根根鋼針,想要刺穿他的腦子。
頭痛欲裂。
“南宇哥,來,喝點水。”樂千薇端著杯水,小心翼翼地蹲在他身邊。她的目光中全是擔憂,真心在關心著他。
杭南宇身子突然一僵,下一刻伸手將她一把抱住。
樂千薇握不住水杯,水全都撒了出來,可杭南宇抱得很緊,她掙脫不了。
“讓我抱一會。”杭南宇悶聲說道。
他腦子很暈,已經分不清回憶和現實。他腦中隻記得一幕。
那時候他去他跟梁芷安的婚房的次數很少很少,但是他記得有好幾次自己應酬喝醉了醒來,都是在那棟公寓裏。
他躺在紅色的婚床上,梁芷安蜷縮地趴在床沿睡著,嘴角是上揚的。她知不知道,他最恨看到她這個樣子,明明受了委屈,卻依舊能夠偷偷開心。
他大多數時間醉了是記不太清事情的,有一次醉得不是很厲害,他終於記得為什麼會出現在他們的婚房裏。
每一次,要麼是他自己開車去,要麼是讓司機送過去,醉酒後人的情緒總是那麼容易脆弱,他每一次想的都是那個本應該是他跟梁芷安甜蜜的家。
他甚至想起了她第一見到醉酒的他靠在門框上時錯愕的眼神。他從她眼中看到了欣喜,不可否認,那一刻他也是高興的。
以至於,他之後從來沒有去仔細思考過為何每次喝醉都會去她那裏。也許,是害怕去想。
在被梁芷安追著的這些年,他一直都是一個膽小鬼。
他記得她所有的付出,記得她的每一次偷偷的竊喜。潘覓蔓說自己不知道梁芷安在他們這段感情裏付出過什麼。
杭南宇扯扯嘴角,盡是自嘲。
他若不知道,又怎麼會縱容她這麼久。縱容她一點點侵蝕他的心。他明明那麼痛苦,痛苦到隻能狠狠地折磨她才能控製自己的心。
但到頭來,他終於逼走了她,他的心裏,卻全是她的身影。
她的笑,她的痛,她的委曲求全,她的轉身離開……
“對不起。”閉上的眼關不住下滑的淚。冰涼的淚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徹骨地冷。
真的對不起。
對不起這麼多年我的任性。對不起明明應該放開你,卻還是忍不住靠近。對不起拉著你一起痛苦。對不起我的自私,我的懦弱。對不起將你傷得那麼深。
真的對不起。
她是他的救贖,他抓緊她又想推開她。這麼多年,他煎熬,她痛苦,他成了不折不扣的混蛋。
“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杭南宇緊緊地抱著懷中的女人,他已經分不清懷裏的人是誰,記憶中他從來沒有這樣抱過一個人,那些貪戀一直都被他遏製在血液裏,他從來不會輕易熱血沸騰,他怕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