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這個人愣了一下，沒說話，放下了手，用著很平靜也很和善的表情看著她，過了一會後又伸出了手。
“我是說，我爸爸去追氣球，追從我手裏飛掉的氣球，被車撞死了。我向馬路中間跑去，媽媽為了救我，也被車撞死了。爸爸是因為我死的，媽媽也是因為我死的，他們都是因為我才死的！”阮沅一氣嗬成道，連氣都沒換，帶著一點嗔勁。
下一秒她卻看見天使笑了，眉裏眼裏都是初生的笑意。“那不是你的錯，你沒有錯。”
“這些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呢，我們隻有接受的份，並沒有選擇的權利。”同樣年齡的人竟講出這樣滄桑的話安慰她。
天使把窩在角落裏的她拉起來：“你沒什麼朋友，我也沒什麼朋友，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好不好？”
阮沅仿佛看到光，是因為天使頭上的光環亮了。阮沅點了點頭，緊緊地握著天使的手，跟著她走，她在心裏告訴自己，以後無論天使去哪兒她都要跟著。這一年，有人給了她一段從不敢奢望的友情，這個人，從此占據了她的整顆心。
天使叫童顏。
後來她們每天在一起，因為和阮沅走得近了，童顏想再交什麼新朋友根本不可能，其他人也開始孤立她，她們倆都成了被孤立的對象，盡管如此，但童顏總作安慰狀告訴阮沅：“沒關係啊，我有你就好了，我隻想和你做朋友。”每當有人說阮沅不詳，誰在她身邊就會克死誰，童顏隻會熟視無睹，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全然不顧。阮沅的心被溫暖著，暖到都快融化成水泛濫成災了。
這世上相依為命的人那麼多，她們許諾要相依為命一輩子。
可許諾沒多久，這樣的誓言就要被打破了。
六歲，她們倆都六歲了。有一天，一個會畫畫的男人和一個會寫故事的女人來到孤兒所，說是想要領養一個小孩，女孩兒。她們同時被相中，理由是這麼多孩子中，她們倆的氣質最為獨特。她們都知道這是多麼難得的機會，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然而就這樣幸運地經臨到了她們身上，她們歡欣雀躍著。但被領養的對象隻能是其中一個。
“你說，去了他們家後，爸爸會每天教你畫畫，媽媽會每天給你講故事的對不對？”晚上，童顏問阮沅。
“嗯。”
“那你去了以後，可要跟著新爸爸媽媽學很多很多東西，以後有時間回來看我，教給我。”
“好。”
童顏還發著燒，語氣有點輕緩：“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知道嗎？”
“知道。”
阮沅翻了個身，伸出自己的小手放在了童顏的額頭上，然後幫她提了提被子。“來，蓋好被子，天這麼冷可要快點好起來，我走了以後就沒人照顧你了。”
童顏點了點頭，然後把頭縮進了被子裏，她偷偷地哭了。
此時的她們絕口不提那個“我們要相依為命一輩子”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