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1 / 1)

去到魯院,方知來到了天堂,一人一間屋,每周三個半天上課,其他時間自由安排,讀書寫作或到處亂走,無牽無掛。

那年恰逢非典,我去報到的時候是三月初,很快北京城裏風聲越來越緊,魯院的同班朋友們,很多人命比我金貴,馬上亂起來,憂心忡忡。我不以為然,無視滿北京城的生死議論,守在魯院哪裏也不去,每天關起宿舍的門,趴在桌上寫小說。要知道我已經好多年沒有享受過一天接一天寫小說的暢快日子了,就算寫出來的全是狗屎,寫和再寫本身,已足夠讓我感到無上幸福。

忽一日,才發現魯院徹底封門,該走的都走了,剩下我和另外十幾個同學,留在宿舍樓裏獨自快活。

真是快活,課也不上,除了吃飯和睡覺,想買什麼東西,說一聲魯院後勤的車子會出去買,不準自己出去,以防帶來病毒。為預防超級病菌的感染,還要增強免疫力,於是發牛奶和水果,魯院發的,不要錢,隻管吃,想得太周到。

世上沒有這種日子,起碼我沒有過。

從前在故鄉昆明,我整天瞎操心,為工作,編什麼稿子開什麼會,為家,父母弟妹、老婆娃娃,自以為離了我地球不會轉。現在知道,昆明離了我,單位上離了我,家裏離了我,各方麵更好。兒子打來電話,很輕鬆,成績越來越好。我從前在故鄉昆明,其實很多餘,佛說人因偶然的因緣來到世界,不要以為自己很重要,真對。

於是就幹自己喜歡的事,寫作,寫和再寫。讀書,讀和再讀。

留在魯院的同班朋友中,有一個女人原來跟我最熟,叫王曼玲,她原來在昆明工作,愛好文學到《滇池》投稿,接受過我的諄諄教導,算作者也算學生,後來三轉兩不轉,從部隊醫院的護士,變成軍藝學生,再變成成都軍區的文學雜誌編輯,又變成了我的魯院同班同學。是她進步快還是我在退步?記得我來北京魯院前,接到她的電話,她告訴我自己將成為我在魯院的同學,一下子讓我既驚訝又略感喪氣。我說你倒是膽子大啊,敢做我的同學?

當然是玩笑,很高興她成為我的同學,他鄉遇故知,古人早說過這是人生快事之一,何況還是一個美人,何況她確實進步神速,發很多小說還出幾本長篇了,讓我嚇一跳。再說還有別的新朋友,比如刁鬥,早讀過他的小說,名氣大得很。比如董立勃,來之前剛讀過他的小說《白豆》,印象極深。比如傅小紅,《鍾山》雜誌名編,早有耳聞,《鍾山》是我最喜歡的雜誌之一,蘇童做編輯的時候,我就投過稿,可惜小說沒發成,發到《花城》去了。我一直不服氣,現在能跟傅小紅女士成為同學,實在榮幸,將來發稿子恐怕有希望。再就是程紹武,《人民文學》的編輯,更不得了,上《人民文學》是天大的事。還有方文,《中國作家》編輯,多大的牌子,人又很好相處。還有王雁翎,《天涯》的編輯。《天涯》這本雜誌我一直很關注,經常買來看。雁翎美人也來了,端莊文雅,幸會啊。我在《天涯》發過兩篇稿,很遺憾沒能寫得更好,現在趕緊寫,真正寫好,寫不好不敢出手,出不了手就白來北京的魯院一場了。

還有更多,2003年的那個班叫主編班,全中國的文學雜誌來了大半,都是好朋友,會編能寫,一個個藝高人膽大。比如劉俊,手上長了很長的毛,大俠一樣嚇得死人。據說吃過晚飯七點鍾就睡覺,淩晨三點起床,提筆就寫,嘩嘩寫到天亮,一篇小說就完了,誰見過這種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