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活著,這真是太糟糕了。雖然多活一天都是白賺,但分文不值,沒有任何意義可言。這種有生命特征但沒有生活動態的狀態算不算還活著,活死人麼?死了或許更好吧。江茁流歎了口氣,稍稍從被窩裏探出頭,勉強睜了睜惺忪的睡眼,無精打采地從眼縫中瞥了一下這漫不經心的世界——就是一間掉落了簾布瀉滿了光的小屋——明晃晃的,是那麼的刺眼。這個冒險的舉動證明了他之前的想法,真的是太糟糕了。
他受驚一般迅捷地縮回被窩,但光明如同懸在頭頂淩空刺來的利劍,隻一晃,便將他矇矓的睡境斬得支離破碎。
一陣眩暈之後,睡意全無。江茁流一動不動地慢慢繃緊了身體,微微屏住呼吸,像是在躲避什麼可怕的事物。狹小雜亂的房間裏突然充斥著神秘的安靜……
外麵灰蒙蒙的天空陰沉沉的,有種壓抑的漠然。
詭異的靜默並沒有維持多久,那微妙僵硬的氛圍便在靈光乍現的膀胱積液麵前崩碎,甚至顯得不堪一擊。江茁流完全清醒過來,扶著廁門照了照鏡子,一時訝然,那張越看越熟悉的臉孔,從什麼時候開始,初具了大叔的模樣?光線不再銳利,身體一陣泛虛,他晃了晃頭,又惹來一陣眩暈。
坐在床沿上,底底地喘了口氣。想來這次閉關鎖門已經月餘了吧,滿地散落的空瓶拉罐上點綴著五花八門的零食塑料袋和劣質煙煙盒,層層疊疊,色彩斑斕,錯落有致,像一群失足人間的仙子靈肉升華後兌下的皮囊,尚未熄滅非凡的光華,熠熠生輝,自成畫麵,瓶蓋煙頭掩映其間,有種難言的醜陋。
沉睡中恍惚的敲門聲,應該是房東在催租吧,管他呢,是時候出去看看人間煙火了。
草草將屋子收拾了一番,然後是大掃除一般的個人衛生,換了一身幹淨衣服的江茁流感覺今天自己不一樣了,有點怪異,有點微妙。鏡子裏的自己帶著些許意外了陌生,微胖的體形,不再挺拔的身姿,搭配著剛過一米七沒什麼稀奇的身高和約摸六十五公斤沒什麼特別的體重,掩蓋不住以往沒注意,但正在嶄露頭角的大腹便便。一身還算合體的深素休閑服,半舊平底鞋,既不精神也沒氣質,本來習慣了的衣作,此時卻平添了一絲說不出的別扭。不再菱角分明的臉,有著大眾化的平實,黑色的眼眶遮著深陷顯小的眼睛,加上標誌著大叔化逐漸增寬加厚的下巴……稍稍多看幾眼,竟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像極了人們口中所說的猥瑣。江茁流輕輕歎了口氣,挺了挺胸,出門去了。
沒有陽光和雨的天空有著一成不變的死板,就像這個死氣沉沉的城市,和這波瀾不驚生硬蒼白毫無生氣的日子。
理發,手機繳費,熱食果腹,購買各種餅幹、罐頭、熟食製品、飲料以及香煙,然後順路交了房租雜費,等回到房間,除了累以外,更讓江茁流感覺不爽的是,辭職半年以來,本來僅有不多的積蓄已是所剩無幾了。
江茁流開了一聽拿鐵,點了一杆煙,續上半年來例行的怔怔出神——不請自來的回憶和觸不可及的明天。失戀也大半年了,頹廢彌漫著渾噩的生活,毫無生趣,包括睡前那一哆嗦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