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媽昨天還打來電話說,這兩天爺爺突然喜歡起黃梅戲來了,有時候還自己哼上兩句呢。”陶夭夭端起杯子嘬了口西米露,這才正襟危坐的回答,嘴角的笑倒是可愛乖巧的。
江錦然聽了點點頭,似是沉吟道:“你們這些孩子有空了就多回來看看,老爺子歲數這麼大了,就算跟你們話少了,可他心裏清楚著呢。能看到孩子們在身邊圍著,還是會高興。”
江錦然說著,又睨了眼自家兒子。陶夭夭連連說是,心裏琢磨著這句話不光是說給她聽呢。
蘇卿很快端上來幾盤小菜,涼拌海蜇絲、肉皮凍、蒜泥茄子、香椿拌豆腐、蛋皮海苔雞肉卷。都是家常菜,卻清清爽爽的讓人瞬間來了食欲。
“都是提前備下的,夭夭嚐嚐味道怎麼樣?”將最後一盤東北熏幹豆腐放在桌上,蘇卿用幹布子擦了擦手,笑眯眯的對陶夭夭說。
不等陶夭夭回答,江錦然已經迫不及待的提醒,“我那瓶梨花白呢?快拿來,今天我們就把它喝了!”
蘇卿瞪了丈夫一眼,嘴上又念叨了兩句,卻還是回身把酒端來,又愛又恨的眼神裏盡是包容。
陶夭夭沉默的看著兩位長輩的互動,不是沒有羨慕。
飯桌上,江錦然一直不樂意的嘟噥著一小口酒還不夠他嚐味道的,蘇卿卻壓根不理會,隻是笑眯眯的讓陶夭夭多吃點。
陶夭夭撐得實在受不了,看向江南城求救,對方這才開了尊口,笑盈盈的說:“媽,你就別逼夭夭了,我和她是吃過飯才來的。”
蘇卿不高興的白了兒子一眼,卻突然想起什麼,將筷子一落,挑眉道:“我還忘了問你呢,你和安家的那閨女怎麼回事?”
江南城嘴角一抽,怎麼又扯到他身上了?
目光瞟了眼微笑垂眸的陶夭夭,他才似是諂媚的說:“媽,還有什麼事兒能逃過您老的法眼啊?”
“跟你說正事兒呢,少給我嬉皮笑臉的!”蘇卿不悅的打斷,故作嚴肅,“我還以為你這次可算是腦袋開了竅,打算認真處對象了。沒成想,消停了沒兩天,又跟人家吹了!”
“媽,這哪怪我啊?”江南城夾了一小塊豆腐放進口中,一臉委屈的說,“明明是你們老太太做事不靠譜,人家小姑娘心裏是有人的,怎麼就亂點鴛鴦譜呢?”
蘇卿一愣,“真的?”
“可不是真的!”江南城義正詞嚴的回答,“我就算想認真,也明白強扭的瓜不甜的道理吧?”
“這倒是。”蘇卿喃喃道,又有些不平了,“這情況我還真不知道,她媽也沒跟我說呀!”
“反正這事兒您就別再惦記了!”江南城得了理,明顯淡定許多,又不忘提醒道:“誒,這話兒您也別再跟人家安姨說,搞得好像我有什麼意見似的。”
蘇卿還在思忖,倒是無可奈何的點了頭。
江南城剛想緩口氣,就聽江錦然似有不滿的輕哼了一聲。他趕忙望過去,見到父親大人不緩不急的放下筷子,看向自己,“就算你媽這次辦事有欠考慮,可是你從前找的那些姑娘,我看也沒幾個是你認真考慮過的。”
蘇卿聽到自家丈夫竟然也向著自己,不由連連附和,“可不是嘛,這麼大的人,還隻會跟一些不清不楚的女孩子瞎胡鬧,眼見著女朋友談了不少,自己都不好意思帶回來一個讓我們瞧瞧!”
“媽…”麵對老生常談,江南城不耐煩的打斷,眼波一轉,挑眉道:“誰說我沒帶回來一個給您瞧瞧,我這不是把夭夭給您帶回來了麼?”
陶夭夭呼吸一滯,頓了頓,才抬頭瞪他。
蘇卿也是一愣,看到兒子一臉不正經的笑,才冷聲叱道:“那你倒是給我看看,你有什麼本事娶到夭夭?”
一旁陶夭夭看熱鬧似的吊著嘴角,倒好像與己無關,聽著一對母子逗趣的對話。隻是一對眼睛,始終迷蒙的看不到焦點。
又聊了一會兒,她才說要走,江南城立馬站起來要送她。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陶夭夭擺手說道,一麵又扭頭和兩位長輩告別。
“這麼晚了,還是讓南城送你吧。”蘇卿笑眯眯的勸道,又不由想到從前的事情,揶揄似的說:“你們倆五六歲那會兒,每次一個回家,另一個就嚷嚷著要送,結果,這個到家了,又要送那個,一來一回的折騰上一個鍾頭。當時我和你媽就開玩笑,索性就把夭夭嫁到我們家來,可就不用再十裏送別了!”
陶夭夭斂眸微笑,似是害了羞,也沒好意思再推拒,便和江南城一前一後出了屋門。
夏風一吹,陶夭夭下意識的深吸一口氣。
江家大院裏種了兩棵桂花樹,正值花開,馥香濃鬱,地上飄散了一灘小黃骨朵,小心翼翼的跨過,不忍踩踏。
陶夭夭想起剛才飯後江姨端上的桂花茶,現在還覺得口齒留香,似是含著的花瓣沒有吐掉,便在舌苔上生了根,發了芽,然後開出了一串荼蘼的細碎花朵。
回頭看送她出門的蘇卿已經折身回去,陶夭夭才瞅向身旁的江南城。月光下,他的側臉輪廓清淺而模糊,那雙烏亮的眸子卻異常深入人心,好像也在其中栽了棵花團錦簇的喬木,影影綽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