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事情她記得不清,隻知道她指著一個猥瑣的男人破口大罵,然後哭得人事不省。第二天醒來,她睡在陌生的客房,隻有她自己。
據容斯岩回憶說,他當時不過是好心扶了一下馬上就要摔倒的醉酒女人,結果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被罵了二十分鍾有餘,接著,那女人便抱膝蹲在了他的麵前,從抽泣變為了嚎啕。
倒是有“看出門道”的熱心人上來勸說,“小兩口吵架是常有的事,你該認錯就要認錯,可別再讓她這麼喝酒了。”
容斯岩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陶夭夭送上了樓上的客房,抽完了一整包煙,終於將她哄睡著,而那張倔強的紅唇依舊含糊的呢喃著,江南城,你個王八蛋。
容斯岩當時有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想,如果能有女人為了他哭成這樣肝腸寸斷,或許,也是幸福吧。
這些話,容斯岩沒有告訴陶夭夭。
陶夭夭將剛給容斯岩倒的那杯水“吸溜溜”的喝了,砸吧了一下嘴角,細細的得出結論,“那後來你再見到我,就立刻認出來了?”
容斯岩指尖蹭過下巴,微笑著點點頭。
陶夭夭突然覺得慨然,世界就這樣順著因果聯係,兜兜轉轉再相遇。有些人停留一下,然後離開,有些人,停留很久,還是會離開。而那些在你生命中留下痕跡的人,就仿佛冥冥中的指引,或許無關愛情,但一定關乎情誼。
最後,和容斯岩一起去了餐廳,這一頓,是陶夭夭請的,他沒有推辭。兩人又聊了一些有的沒的,陶夭夭半真半假的感歎有些離不開他了。
容斯岩笑而不語,竟然透出幾分靦腆和羞澀來。
飯後又把她送回家,容斯岩走之前拍了拍陶夭夭的肩,依舊是風華絕代的樣子,眼眸深邃,漾著青荇般的微光。
他說:“夭夭,照顧好自己。”
陶夭夭點點頭,湊上去抱住他的肩膀,“容斯岩,遇見你真好。”
如此便說了再見,沒有送機,沒有依依惜別,但是陶夭夭知道,同有些人的關係,無需多言,彼此懂得就好。
隻是最後,是不是又隻剩下她自己?
接到葉蓁電話的時候,陶夭夭還躺在床上沒有醒。不知是不是吃了感冒藥的關係,夜裏睡得格外沉,讓她差點以為自己再次誤食了安定。
陶夭夭看了眼時間,按住被冬日陽光刺痛的太陽穴,不耐煩的譏諷,“葉蓁,我們從來就不是朋友,這一點,你和我都很清楚。所以,別再拿懷柔政策對付我,那套不頂用。你也甭說請我喝咖啡,恕我直言,你的咖啡我不想喝,也不敢喝!”
剛要掛電話,那邊輕輕吐出一句話來,“難道,你不想知道我離開的真正原因嗎?”
馬上就要聖誕節,城市四處都能看到當地人迎接這個舶來節日的熱鬧痕跡。光禿禿的枝椏上掛著彩色飄帶,被風吹得簌簌作響,纏作一團。透亮的櫥窗上用白色噴漆畫出磨砂雪花的形狀,聊以慰藉少雪城市中人們對冬季的期待。
陶夭夭裹緊大衣的領口,微微低著頭迎上淩烈的冷風,剛跳下出租便快步向咖啡廳小跑過去,不做一絲遲疑。
葉蓁抬頭看向裹挾著冷風坐在她麵前的女人,微微一笑,“挺快的。”
不去在意對方語氣中的揶揄,陶夭夭有條不紊的脫下外套,叫了杯咖啡,這才迎上那道冷淡的目光,“快說吧,我一會兒還約了朋友。”
她看了眼手表,環胸靠向身後的椅背。
葉蓁漠然的目光停在陶夭夭的臉上,半晌,幽幽的說:“如果,我和江南城打算重新在一起,你會主動退出嗎…”
“我懷孕了。”
一句話,讓葉蓁臉上的鎮定瞬間瓦解,陶夭夭冷冷的看著她的表情由淡漠變成痛苦,然後幻化成恨意連綿。
若無其事的聳聳肩,陶夭夭端起剛送來的咖啡,輕輕抿了口,然後饜足的喟歎,貓似的慵懶。終於多有遺憾的感歎起來,“葉蓁,就算你多看了兩年TVB,但是企圖用心理戰術誤導對方的壞女人形象,還是不適合你。”
葉蓁眼中的震驚神情陡然一忪,聽到陶夭夭輕巧嗤笑,“瞧你嚇的,我騙你的…”
陶夭夭的眼睛被咖啡的熱度蒙上了一層水汽,看不真切。那一刻,葉蓁突然心氣一泄,不是認輸,而是,承認了過去終究已經不再。或許可以說,一瞬間的釋然。
這些年,執拗不放的,不過是當時的年輕氣傲,自尊與驕傲。現在想想,都是些握不到手裏的東西,對於江南城的愛,她比不過陶夭夭。
她還在怔忡,陶夭夭已經有些不耐煩,冷冷的直奔主題,“你說你當時離開,不是因為誤會江南城喜歡我。”
葉蓁如同冰淩似的剔透手指輕輕環在咖啡杯上,慢慢打轉,頓了頓,她才說:“是不全是。”
陶夭夭沒吱聲,聽她說下去。
“我走之前,江南城的母親找過我…”葉蓁沒在陶夭夭臉上看到原以為的震驚,自嘲一笑,“你想到了?”
陶夭夭點點頭,實話實話,“我想不出有什麼其他原因。”
葉蓁笑得輕蔑,冷嗤一聲,“她找我,是因為我爸是葉世坤。”
陶夭夭唇角動了動,發不出聲音。一瞬間,一切都似了然。她猜到了開頭,這結果,終究出乎意料。
震驚了大半個中國的“葉世坤走私案”,從小生在軍區大院的陶夭夭怎會沒有耳聞?隻是,葉蓁竟然是他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