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杭州城。
到底是江南的明珠,如此平凡的一天街上也是人聲鼎沸。沿街小販的吆喝聲、姑娘們的笑聲、圍在做糖人的老爺子身邊的小孩子的歡呼聲,組成了一支名為人間的樂曲。
葉飛白和燕璿璣在人群中慢步。
不遠處,一名書生和一個小販吵得不可開交。那書生一開始還滿口之乎者也,後來實在抵不過小販滿嘴的汙言穢語,留下一句彼其娘之生氣地遠去了。那小販宛如得勝的將軍,插著腰哈哈大笑,但轉眼間又變回了原本的卑微,滿臉堆笑地像圍觀者推銷自己的商品。
葉飛白笑了笑——他喜歡這種充滿了煙火氣息的畫麵。
“大哥,為何讓二傻子跟著見那吳王?”燕璿璣跟在葉飛白身後,背後的赤霄用一張藍布包裹了起來。
葉飛白歎了口氣道:“小燕子,咱倆都是跟吳王打過照麵的。雖然那事已過兩年,音容都有所變化,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何況如今敵明我暗,典捕頭一上門拜訪暗處那幕後黑手必然有所警覺,所以得有人暗中行動。二弟那個性子你不是不清楚,讓他暗中行動比讓師父吃素還難,思來想去咱倆去調查海寇才是上選。”
燕璿璣點了點頭:“明白了,說到底你就是怕被吳王再追著喊神仙姐姐。”
葉飛白回頭看了一眼燕璿璣認真地道:“小燕子,你最近有點欠打。”
燕璿璣咳了咳肅然道:“話說回來,大哥,咱們此行的目標是哪裏?”
“杭州城乃浙江最為繁華之地,就算是海寇也會來此處揮霍。”葉飛白微笑著向一名路過偷瞧他的女子點了點頭,那女子麵色羞紅地連忙走遠了,“海寇大都是目不識丁之輩,流連忘返之地也大都是賭場酒樓以及那風月場所。此刻還是上午,酒樓和青樓必然不是首選,那麼自然…”
燕璿璣隱約已能看見遠處那一擲千金樓。
細數杭州城內有名的賭坊,首屈一指的便是這一擲千金樓,無出其右。
一擲千金樓和龍井茶樓有些類似,又有些不同。
兩者都是背後有些能量的商戶,但茶樓畢竟是做正規生意的,平日也鮮有人會去茶樓鬧事。賭坊就不太一樣了,龍蛇混雜,三教九流之人都混跡其中,若沒點看得過去的實力也沒那麼容易開的下去。
龍井茶樓是許老板的生意,大家都知道。
一擲千金樓是誰的生意卻是無人知曉。
根據一擲千金樓看場的都是些內功已成的四品高手這一點來看,坊間猜測最有可能的是吳王——一擲千金樓作為賭坊,背地裏當然不怎麼幹淨。能在杭州這種城裏蓋上這麼一座裝修華美的三層樓還不被官府扒層皮下來的,杭州的百姓思來想去,覺得八成這樓是在吳王的名下。
雖然現吳王燕思源隻有十六,而一擲千金樓已有二十餘年的曆史,不過聯想燕思源之父、上代吳王也是個聲名遠揚的花花公子,雖然早逝,但這樓很有可能就是他留下來的。
一擲千金樓足有三層高,除了那三層的小樓,樓前尚有一片庭院,院中有亭名曰快意亭,亭下有流水環繞,四周有柳,若是無視掉不遠處的樓內骰盅聲吆喝聲哭聲笑聲,倒也是個不錯的休憩的好去處。
兩人到了一擲千金樓下,燕璿璣終於忍不住開口:“大哥,咱們要進去賭?銀兩從何來?”
葉飛白神秘地笑了笑,從懷裏掏出了兩張五百兩的銀票。
燕璿璣一臉崇拜:“我明白了,你又摸了師父的錢。”
葉飛白微笑:“別這麼說,這錢咱們也算是出了不少的力,師父不會怪罪的。”
燕璿璣正欲說話,從一旁傳來一個頗感興趣的聲音:“二位公子,可是也打算進到這一擲千金樓去搏上一搏?”
燕璿璣心中一寒,轉頭看去——這人離他已不到一丈,未開口之前卻未曾被他發現!
說話之人生的頗有幾分獐頭鼠目,唇上生著兩撇小胡子,似是精心修理過。他穿著有些破舊,身上未帶兵刃,手指上卻有一個碧玉戒指,著實有些不倫不類。
不過其身份卻是很是明顯。
他手上拿著一麵幡,上書“仙人指路”四個大字。
這人卻是個看相算命的道士。
“仙長所言不差。小子與家弟同家中家臣一同入城已有三日,之前實在不得空,賭蟲早已饞得不行。今日終是尋得機會來這一擲千金樓過一過癮,卻不知仙長可是也有此意?”不同於燕璿璣的凝重,葉飛白麵色如初,微笑著對道士點了點頭。
道士嘿嘿一笑:“想不到二位公子倒是同道之人。看二位的樣子,應該也對這一擲千金樓不甚了解吧?”
葉飛白靦腆的笑了笑:“仙長好眼力。這一擲千金樓雖名聲在外,吾輩雖心向往之奈何一直身不能至。晚輩鐵飛白,家弟鐵璿璣,仙長可願意耽擱少頃為我二人指點一二?”
道士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笑道:“公子言重了。老道人稱步三卦,平日也喜好此道,今日你我二人相遇也是緣分,投機又投緣,指點二字可不敢當——這一擲千金樓,看上去隻有三層,實際上有四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