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悵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什麼奇怪的存在,原因很簡單——葉飛白和燕璿璣都不是什麼正常人。
但正常人是不會用手去接四品高手的劍鋒的,何況那上麵還有承劍意的劍氣。
就算鐵悵的右手有鐵甲,他的右臂也應該因為劍上的力量而筋骨寸斷。
用手接劍的一般來說隻有兩種人,一種是少林隻修金鍾罩的外家高手,至少得有四品的功力才能以手接劍。但若是劍上有劍氣,那想要毫發無損地空手接劍隻能是五品的高手。
另一種人則是傻子。
鐵悵不是和尚,他看起來也不是個傻子,但他確實是接下了這一劍——不但接下了,還反手一拳打死了那白衣人。
所以煙柳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好像是在看什麼從地底跑出來的洪荒猛獸。
“這人你認識的嗎?”鐵悵繼續呲牙咧嘴地甩著手,一麵問煙柳道。煙柳點了點頭:“他使的是愁腸百轉劍,應該是知府的五名護衛之一,愁腸百轉仇常悲。不過我也隻見過一次,著實不熟。他剛剛叫我郡主,也許是認識我的,想想看是仇叔的可能性很大。”
鐵悵揚了揚眉不置可否,蹲在白衣人的屍體旁:“知府府上的護衛?他有什麼長相上的特征嗎?”
煙柳想了想:“他右臉臉頰上有四道疤,應該是爪痕。”
鐵悵稍作沉吟,一把掀開了那白衣人蒙麵的白巾——這一看這下,他竟是呆住了。他沉默了片刻,卻又緩緩地將那白巾放回了白衣人的臉上,將他的臉頰又蓋住了。
煙柳有些好奇:“怎麼了?是他嗎?”
她絲毫沒有自覺如果是杭州知府派的人,那這事情會影響到多少人,他們吳王府在這次事件中又扮演了什麼角色。她見鐵悵沉默不語,在好奇心驅使下便靠近了那白衣人的屍體。
“你還是別看的好。”鐵悵一把將她拉住,有些感歎地道,“此人是何人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已經將自己毀容了。”
煙柳愣住了,半晌才道:“你是說…”
“他在自己臉上劃了數十刀,現在已經不知道他是不是那仇常悲了。”鐵悵站起了身,“這倒是奇了,此人對自己的實力也頗為自信,自毀容貌必然不是因為覺得自己會在這裏身死,那又是為何呢?”
“會不會是幕後黑手逼迫他毀容的?”煙柳歪著頭猜道。鐵悵揉了揉眉心:“我此刻隻恨自己不是大哥,若是他在此那一定能看出些什麼。我現在隻覺得更亂了,且不論是不是那銀兩失竊的真凶所為,單是此人到底是不是知府護衛都已經成為了無頭懸案了。更何況他來此是為了湛盧劍,那姓許的難道也和此事有所關聯?”
“湛盧劍?那是什麼?”煙柳有些納悶。鐵悵連忙幹咳一聲道:“我也不知,也許是弄錯了什麼——我們還是回去把典捕頭找來,他仵作手段比我高明的多,不論是這白衣人還是那幾具捕快的屍體,也許他都能發現些什麼。”
煙柳皺了皺鼻子:“要不要再問問義莊的監門?說起來監門每日都在義莊內,總歸有些有用的消息吧?”
鐵悵瞳孔一縮,突地感覺到了一絲不和諧。
——為什麼自己兩人在義莊內又吵又鬧,還跟那白衣人打了一場,這義莊內竟是無人出來查看,宛如早已無人的樣子。
鐵悵的神色漸漸陰沉起來,他三步並作兩步奔到了義莊裏最大的那間屋子旁,屏息側耳傾聽了起來。煙柳見他神色嚴肅,也不敢怠慢,最後看了一眼那白衣人的屍體撇了撇嘴趕緊跟在了鐵悵的背後。
少頃,鐵悵綠油油的眼睛中浮起一絲啼笑皆非。他突地一腳踹開了門,大喝道:“走水了!快跑啊!”
門內一股酒氣頂的煙柳差點被閉過氣去,她連忙退了兩步,抬眼望向屋內。隻見那屋內也未掌燈,一張桌子歪歪扭扭地放在正中,桌上本應該有些書籍,但現在那些書籍全在地上,桌上隻有幾壺喝空了的酒壺。椅子上有一個蓋在長衫裏的人影,此刻似乎睡得正酣。
隨著鐵悵的喝聲,那人影一震,旋即從椅子上跌落了下來。他落地那一瞬間便是一個流暢的翻身,連滾帶爬地往門口飛奔。
鐵悵一把將那人從地上提了起來,那人似乎還未有所感覺,仍是閉著眼睛雙手雙腳在空中亂揮。半晌,他似乎終於感覺到了似乎哪裏不對,連忙睜開了眼睛。
那監門約莫五六十歲,亂糟糟的衣服顯示出此人生活過得頗有些邋遢。他花白的須發有些髒亂,下頜的胡須間似乎還有幹了的湯水。煙柳不動聲色地再往後退了一步,跟那監門拉開了距離。
“大俠,小老兒真沒錢,不信你進去搜,有啥看得上的盡管搬走。”那監門也頗為光棍,看了一眼鐵悵不似燕人的麵龐,便是閉上了眼睛——他似乎是把鐵悵當做了流寇,來他這裏搶劫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