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沒事吧,都怪我太過心急了。”管鉉有些擔憂道。
“沒事,我們都沒傷著。”劉贇無所謂的笑道。
管鉉點了點頭,見劉贇身邊站著一個小姑娘,下意識的多看了一眼,臉上突然愣了一下。
福姐兒看見了管鉉,趕緊躲在了劉贇的身後。
劉贇難得見她這麼膽小,笑道:“瞧你平時厲害的模樣,現在怎麼跟老鼠見了貓一樣了。”
“沒事,隻是小小孩童,難免有些認生。”管鉉抹著胡子笑了起來。“好了,老夫還要去城門那邊看看,就先行一步。”
說著便轉身上了馬車。
福姐兒趕緊拉著鄭贇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管鉉坐在馬車中,突然想起了剛剛的那張臉,太像了,實在是太像那個人了……
此人雖然不是他的徒兒,但是亦是從小便看著長大的,比司馬氏更加聰慧,性格也更加剛烈。
隻可惜早早的就隨著他那個徒兒走了。
若是能留下來,孩子應該也有這般大了。
突然,他眼睛一瞪,“停車!”掀起簾子朝著外麵喊道:“青銅。”
“老爺。”
管鉉急切的問道:“青銅,你說剛剛那孩子多大了?”
青銅聞言,先是愣了一下,才摸著腦袋道:“應該六七歲的樣子吧。”
“六七歲……”當初劉旭的那個女兒,如今也正是這個年紀了吧。
張英之前出入在這附近,必然不是巧合。他向來不是魯莽之人,若不是有了可以效忠的人,他必然隱居山林之中了。
難道說,劉旭當然留下了血脈?
剛有了這個想法,他又立馬打消了。不對,若是真的留下血脈,也不會這麼巧合的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青銅見狀,趕緊道:“老爺是覺得那孩子有古怪?小人曾經見過這孩子,聽說是王池買來的,家中還有一個兒子。”
“王池?”管鉉整個人突然定住了。
是了,王池不就是當日斬了張英的人嗎,若真是如此,一切倒是可以想通了。
“原來,原來是這樣,哈哈哈哈哈……原來是這樣……”管鉉突然狂笑起來。
“大人,你怎麼了?”青銅擔憂道。
“沒事,老夫好得很,再也沒有更好了。走,去城門去,老夫要會會這個王池。”
此時城門已經是一片混亂了。
之前賢王的叛軍往城內投石,守城的士兵和百姓度許多都遭了秧。
即便如此,大夥還是堅定的守在城門邊上,百姓們甚至是自發的用麻布袋之裝了石頭和泥土去將城門堵住。
“看著這個趨勢,這城門是守不住了。”何縣令滿臉蒼白的看著旁邊一個個倒下的人。
如今已經是晚上了,叛軍的攻勢小了許多,但是這樣看來,隻怕明天天一亮,就撐不住了。
“洪明,情況如何了?”管鉉拖著藏蒼老的身子終於上了城樓了。
“老師,你怎麼來了?”何縣令趕緊走了過去。滿臉擔憂的看著他。
“老夫沒什麼。”管鉉轉身看著城外,滿臉擔憂道:“這城門還能守得住幾日?”
“明日……“何縣令重重歎氣,“王家娘子那邊所說的火藥還未能成功,明日隻怕……”
管鉉聞言,眼中一厲,“那火藥還需幾日?”
“學生也不知道。如今即便是能夠弄出來,隻怕也來不及了。”
“明日……”管鉉喃喃自語。他轉身看著何縣令,“那王池為人如何?”
何縣令一愣,顯然不知道他問這話的意思。趕緊道:“此人忠義,且仁厚。”
“忠義仁厚,那便好,那便好。”管鉉滿意的笑了起來。
…………
離著天亮還有一個時辰的時候,大夥都嚴正以待,連閉眼睛都不敢。
天一亮,隻怕大軍就要攻過來了。
“大人,不好了,我家老爺不見了。”幾個穿著青衣的侍從突然跑了過來。何縣令認得這幾個人是管鉉府上的人。
一聽管鉉不見了,何縣令大驚,“如何不見了,有沒有找過?”
“找過了,都沒有看到我家老爺,隻是從書房裏找到了這封寫給大人的信件。”
何縣令聞言,趕緊接過了新風,從裏麵掏出了信紙來。待看完了信件後,他的臉色已經變得慘白了。
他突然轉身對著叛軍大營的方向跪了下來,“老師——”
…………
賢王的大營中,管鉉滿臉蒼老的看著自己的逆徒。
“為師這輩子不曾求過你,如今隻願用這條老命來求你,讓青州城再多留一日便好,一日便好。”
“求我?”三賢王冷笑了起來,“你從來就隻看得到高高在上的劉旭和那個狗皇帝,何曾看得到我這個資質平庸的徒弟?我曾經那麼想得到你一絲一毫的誇讚,你怎麼做的?從來對我都是猜忌和懷疑!”
他笑著從腰間拿出了一把鑲著寶石的匕首,扔在了管鉉的腳下,“既然求我,就拿出你的誠意來,我想殺你,但是不能日後讓人授人以柄,說我欺師滅祖。如今你自己送上門來,別怪我狠心。你自己自裁,我若是高興了,興許讓青州那個破城多留一日。”
管鉉看著腳下的匕首,深深的閉上了眼睛。片刻,他才睜開一雙渾濁的老眼,彎著腰從地上撿起了匕首。旭兒啊,當初為師保不住你,如今總算是為你的骨血留的一絲生機了。為師終於有麵目來看你了
“罷了罷了,一切因果輪回而已。”
隻聽著悶哼一聲,三賢王再回頭時,管鉉已經倒在了地上。他皺了皺眉頭,冷聲道:“竟然真的不怕死!”
旁邊的副將道:“王爺,如何處理?”
“哼,到底是本王的老師,免得日後被人說道,找好的棺木葬了便是。”
“是,王爺。”副將頓了頓,又道:“那明日的攻城?”
“本王說話自然算數,反正這次也隻是消遣而已,也不急著這一時,後日天明再攻城。”
“是,屬下這就去傳令。”
…………
這一天天明,青州城未能等到預料之中的攻城。所有人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也提到嗓子眼了。
畢竟多一天,也多了一天的恐懼。
“終於好了,終於好了。”縣衙中傳來一陣驚呼聲。
謝宛看著研發好的鐵蛋火藥,激動的不得了。如今這可是全城唯一的希望了。
何縣令得了消息很快就趕了過來,看著對方在一起的火藥,疑惑道:“就這些真的有禦敵的力量?”
“雖然威力不是十分強大,但是七八分還是有的。”對於剩下的,謝宛也沒有法子了,畢竟她知道的也有限,如今時間又緊迫。
何縣令卻很是滿足了,他拿著火藥,滿臉堅定道:“如今,不管是成還是敗,我們青州城都無愧於天地。“
得了何縣令的吩咐,一批將士們終於將這批火藥小心翼翼的搬到了城門那邊。謝宛和工人們由親自去指導那些投放的人如何使用。畢竟這東西是個雙刃劍,若是使用不當,給自身帶來的傷害也是毀滅的。
第二日,叛軍果然攻城了。
大批的叛軍蜂擁而至,將城門外的空地上圍著密密麻麻的。
等這些人到了射程之內,何縣令趕緊指揮者大吼發動火藥。
叛軍們看著投下來的鐵蛋,以為是普通的石頭,並不以為然,等那些鐵蛋落地發生巨響,並且傷到了一大波人之後,他們才認識到,這東西的破壞性有多大。
一時間,叛軍們慌了神,紛紛使出逃竄。
三賢王在後方得了消息,突然站了起來,對著旁邊的副將下著命令。“不許撤退,本王的雄兵猛將,豈能抵不過一個小小的青州城。傳本王命令,撤退者斬立決斬!”
命令一下,一大批人又開始了第二輪的攻勢。
看著前仆後繼的叛軍,謝宛心裏擔憂起來。
這些火藥的數目根本撐不了多久,原本以為可以靠著這個嚇退敵人的,沒想到這些人竟然不怕死。若是一直這樣進攻,隻怕……
看來他們遇上的真的隻是一個瘋子,一個不怕死的瘋子!
樓下的叛軍越來越少,城樓上的炸藥也已經見了底了。
看著還源源不斷的出現的叛軍,何縣令他們終於決定做殊死一搏。
王池拉著謝宛的手,“宛娘,別怕。”
“我不怕。”已經盡力了,若是不能繼續活著,能夠死在一起,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突然,從遠處傳來奔騰的馬蹄聲,聲音震動山地。
大夥朝著聲音看過去,隻見遠處出現了黑壓壓的一片大軍,那大軍中的黃色旗幟迎風招展。
何縣令見狀,臉上突然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是京都來的大軍,是大軍來救我們青州了!”
謝宛高興的回頭看著王池,“二郎,我們……”突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耳畔隻傳來王池驚恐的聲音。
神策元年,叛賊三賢王於青州城外被京都大軍剿滅,全軍覆沒,青州城得以保存。
皇帝下旨,對青州城守城之人多家封賞,加封青州縣令何宵為中書侍郎。其餘諸人皆有賞賜。
…………
“宛娘,宛娘……”
謝宛醒來的時候,眼前一麵朦朦朧朧的。待眼前清明之後,才看見床邊上的一大兩小三張臉。
“宛娘,你終於醒了。”王池滿臉激動的伸手抱著她的肩膀,眼中滿是疲憊和擔憂。
“我怎麼了?”謝宛借著他的力道坐了起來,腦子裏還是迷迷糊糊的。
“娘,你還痛不痛?”福姐兒住著謝宛的手哭著問道。
“娘,娘,你不要康哥兒了,嗚嗚……”康哥兒小臉皺成一團的哭著。
謝宛這才意識過來,伸手握著康哥兒的小手,驚訝道:“康哥兒,你怎麼回來了?”
難怪她剛剛一直覺得那裏不對勁呢,原來是本應該出了青州的康哥兒竟然會出現在自己麵前。
“叛軍沒了,謝安就帶著娘和如意他們回來了。原來他們也沒有走遠,都躲在山洞裏好幾天呢。後來德叔出來探聽了情況,他們才敢回來的。”
“真是太好了。”謝宛激動的眼睛紅了,“我還一直擔心,要是以後找不到他們了怎麼辦,原來他們都在我們身邊。”
她伸手摟住了兩個孩子,高興道:“以後咱們一家人都要好好的,再也不分開了。”
“嗯嗯。”福姐兒紅著眼睛摟著謝宛的胳膊。
康哥兒本來想伸手摟著謝宛的腰,卻又趕緊收回了手。
謝宛納悶道:“怎麼了,是不是還怪娘之前沒帶著你一起?”沒法子,康哥兒的心思向來敏感,比福姐兒要難哄多了。
不過康哥兒這次卻乖乖的搖了搖頭,脆生生道:“外婆說了,娘肚子裏有小弟弟呢,讓我不能撞到他們了。”
說完後,他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道:“娘,弟弟真的在娘的肚子裏麵嗎,他什麼時候能陪我玩?”
謝宛聞言,呆愣愣的看著他,“這是外婆說的?”她猛的看向了床邊的王池,隻見王池臉上也是一臉的喜意和溫柔。
“二郎,這是真的,我?”
“嗯。”王池笑眯眯的點了點頭,“是的,之前大夫的調理的那些藥很有用。你昏迷的時候,大夫給你診脈,說是已經兩個月了。”
他滿臉愧疚的摟著謝宛,“對不起,讓你這麼辛苦的跟著我吃苦。”
謝宛此時早已被這個消息衝擊的有些不真實了,她緊緊的咬著唇,不敢置信道:“是真的有了孩子?”兩輩子,第一個孩子啊。
看著王池點頭的動作後,她終於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謝劉氏和如意他們聽到了謝宛醒來的消息之後,免不了又來看望了幾次,對著謝宛又是囑咐,有事責備,最後還是免不了心痛。
“我的兒啊,你這要是真的有什麼,我肯定也不會多說了。隻要你以後別幹這種事情就好了。要不然我以後怎麼辦啊,我可統共就你這麼一個閨女啊,你讓我怎麼活啊?”她邊說著,邊擦著老淚。
“娘,我沒事了。”謝宛趕緊安慰道。
謝劉氏抹了抹眼淚,點頭道:“是啊,現在真是好了,你也有了,真是祖宗保佑啊。”
謝宛給謝劉氏擦了擦眼淚,笑道:“娘可不許哭了,要不然小安在外麵聽著可擔心了。”
“他自己本來就擔心你了,不過現在又不能進來看你。等你好了,你們姐弟兩可得好好說話了。”
“嗯。”謝宛點了點頭。
等謝劉氏和如意總算安撫好了回去後,謝宛忍不住問了王池關於自己暈倒了之後發生的一些情況。
王池歎了口氣,“哎,隻是可惜了管員外啊……”
原來那日管員外為青州拖延了一日的時間,在加上希望的火藥阻擋了一陣子,終於等到京都的救援兵過來了。
後麵叛賊一黨全軍覆沒,青州城才得以保全。
“何縣令要回京都去了,前幾日你還暈著,所以隻讓我帶了話。說是到時候會和新來的縣令說好,你的流民村這邊還是你管著。縣衙會支持你的生意。”
“何縣令一片丹心,確實不應該屈居在這個小地方。能回到京都去有更大的發展也是好事。”
王池點了點頭,“是啊,可惜日後就不能經常見麵了。”
對於之前朝廷讓他去京都的事情,他卻一字未提。他本意就不準備去那種地方的。如今經曆了這麼多,更覺得這種安寧的日子才是彌足珍貴。
謝宛甜蜜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裏幻想著自己的孩子以後會長成什麼樣子。